伏灵十二年，三月初一。</p>
清平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p>
小镇夏氏食肆灶屋内，身材颀长，头戴素白纸莲花的女掌柜，将刚刚切好的一团面条向着沸水锅内扔去。</p>
毫无征兆，那团面条忽地凝固在半空。</p>
锅中翻滚着的沸水气泡，萦绕的腾腾热气，皆尽凝固。</p>
风声、雨声，还有前边大堂食客们喧嚣的嘈杂声，戛然消逝。</p>
女掌柜好看的眉毛轻轻一拧，抓起围巾擦了擦手，来到大堂。</p>
满堂男女食客，犹如石像般一动也不动。</p>
有老人保持着抽旱烟的姿势，鼻孔中喷出两道烟柱。</p>
有男人保持着挑面条的姿势，筷子上恍若挂着一片银河。</p>
有人双手抱碗喝面汤，脸庞上遍布细密汗珠。</p>
有妇人蹲在食肆屋檐下，给孩子把尿，小牛牛射出一道晶莹水柱。</p>
女掌柜面无表情，来到几位经常赊账却总也不还的食客面前，解开几人系挂于腰间的钱袋。</p>
“啪啪啪~”</p>
连本带息收账完毕后，再一人赏了一个巴掌，女掌柜走出食肆，轻抬臻首遥望苍天。</p>
穹顶之上。</p>
一团绚烂光芒直坠人间。</p>
“这是……仙旨的气息？！”</p>
女掌柜震惊道。</p>
……</p>
小镇洗剑巷。</p>
黄土小院内。</p>
下雨难得休息一天的老柳头，正独自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自斟自饮。</p>
刚刚夹起一片酱牛肉的老头，突然扭头望去。</p>
从天飘落的牛毛细雨凝固在半空。</p>
雨幕中，几只疾飞的麻雀一动也不动。</p>
“哈哈！”</p>
老柳头扔掉筷子。</p>
木筷与牛肉片齐悬空。</p>
来到院中，老头仰首。</p>
两颗浑浊眼眸内，俱是倒映着一片于九天之上，迅疾下坠的璀璨光团。</p>
“仙旨，可算等到了。”</p>
……</p>
小镇疾风巷。</p>
铁匠铺内。</p>
炭火赤红，呛鼻青烟缭绕。</p>
铮铮打铁声不绝于耳。</p>
十数位穿着短裤，赤膊上身的铁匠师傅，抡起铁锤，一下又一下砸着赤红剑条。</p>
铺沿下，身形粗矮的韩婴一手持铜镜，一手轻轻撩拨头顶三根孤零零的毛发。</p>
“用生姜水佐以红干椒、八角、花椒、香叶、小茴香等香料泡头，竟真的有用！”</p>
韩婴兴奋道：“假日时日，我韩某人也能拥有一头乌黑靓丽的浓密秀发。”</p>
打铁声骤然消失。</p>
韩婴眉头一蹙，扭头望去。</p>
昏暗铺子内，铁锤与剑条间绽放凝结着亿万缕火星。</p>
恍若一片又一片星海。</p>
十数位汉子好似雕塑，寸缕不着、肌肉虬结的上身挂满了一条条溪流。</p>
韩婴放下铜镜，走出铺子。</p>
抬头仰望那团直坠阳间的炽光。</p>
十数息后，韩婴缓缓举起右臂。</p>
一把托住烈阳。</p>
……</p>
伏灵十二年，三月初二。</p>
周山崖台。</p>
朱九阴盘坐洞窟入口处，脑袋低垂。</p>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p>
或许连朱九阴自己都不知道。</p>
阳春白日，草长莺飞，朱九阴却早已看腻这人间春色。</p>
脚步声由远而近。</p>
朱九阴缓缓抬头，睁开疲倦眸儿。</p>
老柳头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来到近前。</p>
“嘿嘿，古神，您还认得我吗？”</p>
朱九阴面无表情道：“我又不是老年痴呆。”</p>
“嘿嘿。”</p>
猥琐笑声中，老柳头蹲下身子，盘膝而坐，随即抽出插在腰间的黄铜旱烟杆，吞云吐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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