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慈祥一笑，“好好活着。”</p>
女孩愣神，随即重重点头。</p>
“韩爷爷，还有小韩弟弟，再见。”</p>
“孩子，保重。”</p>
“苍雪姐姐，再见啦。”</p>
望着背着一只戏箱，怀里抱着一只，渐行渐远的女孩。</p>
老人低头看着孙儿，问道：“乖孙，你可知爷爷为何不予这小姑娘银白之物？”</p>
稚童奶声奶气道：“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p>
两颗明亮漆瞳，扫过墙根阴凉下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们。</p>
稚童继续道：“爷爷，这座城池虽说城墙巍峨，建筑群气派恢弘。”</p>
“而且活人极多。”</p>
“但这儿没有道德律法人性。”</p>
“不论爷爷是给苍雪姐姐银子，包子，还是水。”</p>
“只要与咱们分开，姐姐绝无可能活着离开这座城。”</p>
“甚至于没法活着走出这条街。”</p>
老人笑得眼眸眯成一条缝，“孙儿，那你觉得灾民们是怕我呢，还是怕剑？”</p>
“都不是。”</p>
稚童轻语道：“于灾民们而言，爷爷不可怕，剑也不可怕。”</p>
“剑在爷爷手中很可怕。”</p>
老人极为满意，身心愉悦。</p>
‘我孙有大儒之相！’</p>
‘北齐有我孙，北齐幸哉，我亦快哉！’</p>
……</p>
走在长街上的苍雪感受着周遭嗜血目光，突然止住脚步。</p>
随即将两口戏箱打开。</p>
背上戏箱，隐约可见色彩浓艳的戏服。</p>
怀中戏箱，小屁孩调皮探出半颗白森森的头骨轮廓。</p>
令人心惊肉跳的目光霎时消散。</p>
苍雪长舒一口气，抱着大敞戏箱往北城门走去。</p>
行至一间茶馆前，女孩身子忽地一僵。</p>
茶馆内，人声鼎沸。</p>
“那位唤作程虎的剑客太狠了，一剑便削下徐家三公子的脑袋，那血喷的，直与屋顶齐高。”</p>
“徐廉直徐知府家，三公子徐清阴尸首分离？！真的假的？”</p>
“骗你作甚，当时我就在现场。”</p>
“具体咋回事？”</p>
“一个小姑娘，卖身葬母，徐三公子路过时玩心大起，当着那姑娘面，将其母尸体一刀一刀剁成肉泥。”</p>
“可怜那姑娘哭的撕心裂肺，直将额头磕的鲜血淋漓。”</p>
“后来呢？”</p>
“后来，徐三公子逼着那姑娘吃下自个娘亲尸肉。”</p>
“然后那位唤作程虎的剑客便出现了。”</p>
“一剑斩下徐三公子头颅。”</p>
“真他娘大快人心啊。”</p>
“可惜那少年剑客最终还是落了网。”</p>
“徐知府暴怒，下令将少年剑客于南菜市场口斩首示众。”</p>
“在哪天？”</p>
“好像就在今儿。”</p>
“他娘的，午时三刻快到了，赶紧赶紧，且去送那位少年剑客最后一程。”</p>
……</p>
北城门就在数丈之外。</p>
女孩没有一丝一毫犹豫，转身便往南城门的方向跑去。</p>
就在女孩转身的瞬间，洛星河赶着马车由北城门进入栖霞府。</p>
车帘被掀开，赵萱儿一脸新奇四处张望。</p>
“萱儿，一路舟车劳顿，咱们先在栖霞府歇息两天。”</p>
“等后天一早，师父送你到太行山。”</p>
女孩乖巧道：“都听师父的。”</p>
……</p>
栖霞府南菜市场口。</p>
人山人海。</p>
那是苍雪最后一次见到少年。</p>
那位曾于长留村救女孩一命，并守护雨雪姐弟二人好些日子，唤作程虎的少年。</p>
高台上，行刑官浅酌一口清茶，云淡风轻道：“午时二刻已至，午时三刻将临，最后再看一眼人间吧。”</p>
两丈外，双膝跪地，被麻绳捆的结结实实的少年，缓缓抬起低垂脑袋。</p>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疯狂扭曲的陌生脸庞。</p>
“血，血，我要血啊！”</p>
“杀，快杀，我都等了小半个时辰了，真他娘磨磨唧唧！”</p>
少年眼神骤然一亮。</p>
因为看到了熟人。</p>
一个抱着戏箱的小女孩。</p>
“逃荒灾民好多好多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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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高喊道：“你还活着啊。”</p>
“真是太好啦。”</p>
太阳照在少年身上，那张笑脸无比明媚灿烂。</p>
行刑官从令筒内拿出一支斩首令牌，轻轻扔出。</p>
“午时三刻已至，行刑！”</p>
噗的一声，刽子手狠狠一口烈酒，喷于鬼头刀上。</p>
水雾中，半空显现彩虹。</p>
少年最后冲女孩喊了一声。</p>
“好好活着！”</p>
刀起。</p>
刀落。</p>
猩红喷溅。</p>
天空仿佛下起一场血雨。</p>
人山人海举着馒头，疯狂涌向刑台。</p>
一万张癫狂笑脸中，淹没着一张泪流满面的哭脸。</p>
快乐是他们的。</p>
女孩只觉得哀伤。</p>
……</p>
伏灵三年，九月二十三。</p>
日薄西山之际，苍雪停下身子。</p>
不远处，宽阔官道分岔。</p>
那条岔路口矗立着一块等人高的青石。</p>
上书‘太行’两个大字。</p>
右侧边缘处还有一行小字。</p>
“齐人与魏狗不得入山。”</p>
苍雪不识字，但可以确定，那些龙城兵卒口中，曾一剑开天，压得整座魏国俯首的陆地神仙齐庆疾，就隐居这片山脉深处。</p>
“小雨，姐姐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的。”</p>
“那些将士们的脸，姐姐记得清清楚楚呢。”</p>
“小雨，姐姐会让整座龙城为你陪葬。”</p>
女孩决然踏上前往太行深处的古道。</p>
晚霞恍若燃烧的血，将女孩影子拉的很长很长。</p>
……</p>
ps：将近四千字，就不分两章了。今天没更了，休息休息，弄下后续细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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