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龙城东校场，某座营帐内。</p>
男人蹲在营帐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p>
“恰逢中秋佳节，见你拎着两只戏箱，许能唱上两嗓子，才留你一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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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登台好好唱，否则难保你不会下锅。”</p>
营帐内，烛火昏黄，将女孩影子打在帷幕上，巍然巨大。</p>
两颗眼眸，怔怔盯着木桌上的小小头骨。</p>
小屁孩的头骨。</p>
只有头骨。</p>
其余零件早被混在骨山中寻不到了。</p>
女孩痴痴呆呆，许久许久，眼睛不眨一下。</p>
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死了。</p>
也有可能生不如死。</p>
“昔年那位孤身一人，问剑魏都的陆地神仙，叫齐什么来着？”</p>
兵卒们的交流声从外头传进营帐。</p>
“叫齐庆疾。”</p>
“对对对，齐庆疾。”</p>
“你们说，咱们国师能否敌得过那位齐庆疾？”</p>
“小道消息，当年这尊陆地神仙一剑开天，国师大人吓得深藏地底下，不敢冒头。”</p>
“放你娘的臭狗屁，国师大人是堂堂正正被齐庆疾正面击败的。”</p>
“当时魏都数万将士，还有七千禁卫军，几乎被陆地神仙气机压成血泥。”</p>
“国师明知不敌，仍能毅然亮剑，虽败犹荣。”</p>
“一尊陆地神仙轻易便可灭掉一座小国，委实可怕。”</p>
“这位齐庆疾现今还在咱们魏国吗？”</p>
“在，听说常年隐居于宝瓶州栖霞府，太行山脉深处的某座小镇。”</p>
“也不知国师境界与姓齐……”</p>
营帐内。</p>
女孩死寂的眼眸深处突然亮起两点星火。</p>
“宝瓶州栖霞府，太行山脉~”</p>
喃喃声中，女孩打开檀木盒。</p>
开始描眉、画眼、傅粉、施朱。</p>
最后的最后，女孩伸出食指放进嘴里。</p>
狠狠一咬。</p>
将鲜血涂抹于薄唇上。</p>
铜镜中。</p>
小虞姬浓妆艳抹。</p>
唇血粘稠。</p>
“小雨，这次，且让姐姐做一回虞姬！”</p>
……</p>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p>
“好！”</p>
夜幕下，月色中。</p>
偌大校场掌声如雷。</p>
高台上，着彩绣凤凰花卉衣，持一柄鸳鸯剑的小虞姬，只一开嗓，便惊艳众人。</p>
“六七岁的年纪，唱腔比之梨园那些名角也不逞多让。”</p>
与众同饮的国师洛星河轻轻闭上眼，右掌于木桌轻轻击着节拍，深深沉醉。</p>
“这小姑娘莫非戏曲大家之后？也不知经历了什么，竟沦落至此。”</p>
镇北王赵恒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望着抬上小虞姬，眼神极为明亮。</p>
坐于两位大佬中间的赵萱儿翻了个大大白眼。</p>
心头呢喃道：“我有师父，你有什么？戏服吗~”</p>
“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何足挂虑？备得有酒，与大王对饮几杯，以消烦闷。”</p>
高台上，霸王浑嗓与虞姬尖嗓，女孩轻松转换。</p>
唱腔声中，女孩两颗漆瞳，扫过高台下一张又一张脸庞。</p>
扫过每个人的脸庞。</p>
并将这些脸庞，铭记心头，深刻血肉骨头上。</p>
唱腔声忽地戛然而止。</p>
一曲毕。</p>
高台下，掌声隆隆。</p>
高台上，小虞姬眼眸微闭，横剑颈前。</p>
月华将女孩涂脂抹粉的小脸，照耀的俨然雪白。</p>
两滴滚烫泪水，从眼眶内流出。</p>
滑落白面，消融霜雪。</p>
……</p>
伏灵三年，仲秋，八月十六。</p>
天光微亮，女孩背着一只戏箱，抱着一只，走出校场。</p>
古道上，桃花眸遥望西方。</p>
“宝瓶州栖霞府太行山脉~”</p>
回头望了望校场，又望了望巍巍龙城。</p>
女孩轻语道：“我还会回来的！”</p>
八月十五的月亮尚未落下。</p>
八月十六的太阳还没升起。</p>
凉爽的晨风中。</p>
女孩上路了。</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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