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身上有着祭品烙印的格斯来说，左思的王宫显然并不是一个好地方。</p>
因为这里的地牢和工业区的工厂，以及城外正在铺设的铁路工地，实在是有太多的使徒跟魔物。</p>
而且这些东西则会让他的伤口感到疼痛难忍且不断的流血。</p>
更要命的是如果陷入睡眠或昏迷，还会伴随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扭曲噩梦，甚至是看到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画面。</p>
所以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的休息、睡眠，在格斯这里却是一种可怕的折磨。</p>
尤其在献祭日结束之后，他基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总是会在噩梦中突然的惊醒。</p>
不得不说，就以精神的坚韧程度和身体素质而言，格斯绝对算得上是突破了人类极限。</p>
否则以他的受伤频率、程度，以及长期得不到充足休息而导致的神经衰弱，就足以让一个可以被称之为“猛男”的人彻底崩溃，甚至是产生想要自杀的念头。</p>
可这家伙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哪怕日后穿上狂战士铠甲不断被吸收生命力也依旧强悍无比，在激烈的战斗中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极限反杀。</p>
这要是放在战锤宇宙，妥妥的能当人类之主和恐虐双重神选。</p>
所以左思始终觉得相比起格里菲斯，格斯才是那个被命运眷顾之人。</p>
只不过这种眷顾被深渊之神那来自全体人类的邪恶意念所扭曲。</p>
这也是为何他会选择格斯作为自己的选民。</p>
毕竟格里菲斯成为神之手，背后站着的是深渊之神，同样也是这个世界的意志。</p>
左思要做的就是站在格斯的身后为其提供支持和力量，让他来做自己的代言人，在精神、意志、灵魂和人性方面与格里菲斯展开一场较量。</p>
通过这种较量，不仅可以窥探到深渊之神的本质，而且还能向对方传达一些信息和观点。</p>
换而言之就是一种变相的交流。</p>
当格斯真正战胜格里菲斯的时候，就是左思在精神、灵魂、哲学等领域彻底压倒深渊之神的时刻，随后便是融合与吞噬。</p>
事实上费伦大陆神明和他们选民之间发生的争斗，在很大程度上也跟这个也差不多。</p>
不同之处在于费伦大陆的神明更多、局势也更复杂。</p>
相比之下，这个世界的深渊之神则要简单的多。</p>
只要打破它存在的底层逻辑自洽和对于因果律、命运的掌控，其自我意识就会开始不可避免的出现混乱、自相矛盾，甚至是分裂乃至崩溃。</p>
届时左思就能趁虚而入获得促使深渊之神诞生的“最初之恶”、“原始的邪恶意念”，彻底化身成为整个多元宇宙邪恶的象征。</p>
而格斯就是这个计划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p>
现如今成为神之手的格里菲斯并未完全舍弃人性。</p>
否则就不会二次转生以光之鹰的形象回到人间，试图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地上天国。</p>
他存在本身就相当于是深渊之神暴露在外的最大弱点。</p>
而格斯就是对付格里菲斯的专属特攻武器。</p>
因为这是唯一一个曾经让格里菲斯曾经短暂放弃梦想和野心的人，同样也大概率是他唯一真正“爱”过的人。</p>
格斯显然并不知道包括这次见面，以及之前那份契约实际上全部都是精心安排好的结果。</p>
当然，就算知道了可能也不会在意。</p>
只要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去完成对格里菲斯的复仇，他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无论是自己的生命还是灵魂。</p>
所以当格斯从昏迷中惊醒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抬起胳膊去触摸那发烫且疼痛难忍的烙印，紧跟着便是审视自己那条已经重新长出来的手臂，还有恢复视力的眼睛。</p>
“这……这居然不是幻觉？我竟然真的恢复了？”</p>
“你现在感觉如何？”</p>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p>
格斯立马抬起头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结果看到一名身穿美丽长裙的少女正站在门口用略显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p>
在她身后还跟着几名同样相当年轻漂亮的侍女，以及几名身披铠甲手持武器的女性侍卫。</p>
尤其是头顶那个小巧的王冠，显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有资格佩戴的。</p>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p>
格斯下意识拉起被子遮挡住自己赤裸的身体。</p>
“我叫玛娜，是这个国家的王后。这里是王宫的后宫，通常情况下只有女人才能进来，你还是除了陛下之外第一个住进来的男人。”</p>
少女面带微笑的给出了答案。</p>
从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她已经走出了失去母亲的悲伤与阴影，目前就像左思当初承诺的那样活得相当快乐。</p>
之所以会快乐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她并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也不会接触到一切可能会产生烦恼的东西，比如说工作、权力、义务等等。</p>
每天要做的就是呼朋唤友吃吃喝喝、玩玩乐乐。</p>
尤其是铁路通车后，这位只有十六岁出头的少女王后爱上了乘坐火车出行，整天坐在那节专门为自己定做的豪华车厢内欣赏沿途的风景，偶尔还会在停靠的站台下车去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p>
要知道没有任何一个长期生活在城堡内的贵族女性会不渴望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p>
以前之所以没办法随心所欲的去旅行，主要是因为战乱频发、各种盗匪、猛兽横行，环境实在是太危险了。</p>
而且乘坐马车所带来的颠簸对于普遍身娇体弱的贵族女性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p>
可现在有了铁轨与火车之后，远行一下子变得既安全又舒适。</p>
至于那些原本占山为王的盗匪，早就被军官带着完成基础训练的新兵围剿的七七八八了，就算有侥幸逃过一劫的往往规模也会限制在二十人以下。</p>
就这种规模连打劫个村庄都有点费劲，更不用提有军队专门护送的火车。</p>
所以玛娜虽然贵为王后，可是却仍旧跟贵族少女时没什么两样。</p>
“这里是后宫？我为什么会给送到这个地方？”</p>
格斯巡视了一下房间内的摆设与陈列，随后又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向外望去，结果看到的也全部都是女人的身影，立刻在心底信了大半。</p>
只是他有点想不通，左思为何会把自己送过来？</p>
难道就不怕自己兽性大发对这些女人下手？</p>
玛娜轻轻摇了摇头：“抱歉，我也不知道。</p>
因为我是今天早上才回来的。</p>
不过我相信陛下肯定非常器重你，甚至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你。</p>
到目前为止这个国家从上到下还没有第二个人受到像你一样的对待。</p>
说实话，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嫉妒你了呢。”</p>
看到这名少女王后一本正经的样子，格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好吧，尊贵的王后。不管你是不是嫉妒我，能麻烦你和你的人先出去一会儿吗？我想我可能需要点私密空间把衣服和裤子穿上。”</p>
伴随着这句话脱口而出，不管是玛娜还是跟随在她身后的其他女性都浮现出错愕的表情，随后脸色微微发红的一股脑退了出去。</p>
因为在格斯的提醒下，她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这样闯入一个赤裸男人的房间的确有点不太合适。</p>
听到大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格斯立刻便从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爬起来，将摆放在床头的黑色衣物穿戴整齐，然后便径直朝外面走去。</p>
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左思，当面问清楚那份契约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当时听到和看到的又是什么，以及那股隐藏在身体内无法调动的力量又是怎么回事，要如何才能加以利用。</p>
总之，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获得一个明确的答案。</p>
但当格斯走出房间穿过一个一片花园之后立刻便停住了脚步。</p>
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或者说干脆就不认识路。</p>
而且王宫的范围也比预料中要大得多，周围到处都是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建筑。</p>
要是不小心闯进女厕所、更衣室、浴室，那乐子可就大了。</p>
但好在还没等格斯尴尬多久，左思的身影便出现在花园外围的一张长椅上。</p>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立刻便快步走到近前。</p>
“我想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的问题，对吗？”</p>
左思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p>
格斯不加思索的点了点头：“是的。我现在想知道你究竟是谁？那个声音和我看到的景象都是真的吗？”</p>
“嗯，都是真的。你可以理解为我是跟神之手背后那个深渊之神差不多乃至更强大的存在，所以能够赋予你如同格里菲斯一样的力量。”</p>
左思没有任何隐瞒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p>
“所以……我现在相当于是你的神之手？”</p>
格斯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不确定。</p>
因为他除了全身上下的伤势得到了恢复，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p>
与此同时，他的精神、意志、思想也没有格里菲斯升魔前后那样恐怖的转变。</p>
左思轻笑着解释道：“不，当然不是。</p>
神之手的本质是通过献祭最重要的人来斩断人性中善良的一面。</p>
然后用来自深渊的力量填补空缺，最终与全体人类邪恶的意念融为一体。</p>
而这个邪恶意念的集合体就是神。</p>
换而言之，你可以把每个神之手都视作是深渊之神意志的延伸。</p>
可我给予你的选民不同。</p>
选民是神明或者像神明一样强大的魔神，在发现某个符合自己胃口并认为对方可以代表自己的凡人时，给予的额外力量跟荣誉称号。</p>
它并不会真的改变一个人。</p>
甚至有些选民可以无视自己所侍奉的魔神，只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p>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受到任何操控跟影响。</p>
你就是你，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掌握着自己人生与命运的决定权。</p>
我不会加以干涉，更不会下达命令让你必须要去做什么。</p>
因为你天生就应该是自由的，不应该被任何东西所束缚。”</p>
“我不明白……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p>
格斯眼神中仍旧透露出强烈的疑惑跟不解。</p>
左思没有回答而是饶有兴致的反问道：“你的愿望是击败格里菲斯为自己、为鹰之团的同伴、为卡思嘉复仇，对吧？”</p>
“没错！我要宰了他！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血的代价！”</p>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格斯咬紧了牙关，同时表情变得异常狰狞。</p>
那滔天的恨意足以让所有人为之动容。</p>
“看，这就是我想要得到的结果。</p>
因为格里菲斯的失败就意味着他背后那个邪恶意念神明的失败。</p>
所以在你击败格里菲斯、亲手摧毁他的梦想时，我就已经从中得到了足够的好处。</p>
你可以把这种关系理解为对你我都有利的双赢。”</p>
左思在没有透露自己真实意图的情况下给出了一个相当充分的理由。</p>
“所以这是一次魔神之间的较量？”</p>
格斯终于有些明白选民、神之手这些称呼背后所代表的意义。</p>
左思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的回应道：“嗯，你可以这样理解。</p>
想要与神之手战斗并杀死他们，光靠凡人的力量是不行的。</p>
哪怕是那位把你从献祭仪式中营救出来的骷髅骑士，还有那柄可以斩断空间的唤水剑也一样如此。</p>
因为深渊之神是人类邪恶意念的集合体，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这个世界的意志。</p>
所以它编制了一张命运的大网，通过因果律来掌控者一切。</p>
这也就意味着作为神意志的延伸，神之手同样拥有因果律的保护。</p>
如果无法突破这一层因果律，无论威力多么巨大的攻击都会被瞬间化解。”</p>
“那要如何才能破坏这种因果律的保护呢？”</p>
格斯对这个话题显然非常感兴趣。</p>
因为他曾经对升魔后的格里菲斯发动过攻击，结果还没等碰到对方就发生了自己无法理解的现象。</p>
现在遇到了一个能指出问题所在的强大魔神，他当然要刨根问底找到一个解决方案才行。</p>
“很简单，保持自我和人性，然后利用我赐给你的选民之力。”</p>
说着，左思伸出一根手指在对方的胸口轻轻点了下。</p>
下一秒……</p>
轰！！！！！！</p>
一股银白色不带任何善恶倾向的灵魂能量喷涌而出，让格斯感觉自己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处在一种剧烈燃烧的状态。</p>
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种灼烧并未产生任何热量，反而在不断的渗入皮肤、肌肉和骨骼。</p>
当能量完全消失后，他这才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这是什么力量？我为什么几乎感受不到它？更无法控制它？”</p>
“呵呵，因为它现在还是我赐予你的力量，而不是属于你自己的。</p>
你需要一点一点的去挖掘、塑造，把这些能量转化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p>
唯有如此，你才有资格站到格里菲斯的面前向他发起挑战。</p>
另外，这股力量的源头是灵魂。</p>
所以挖掘它的过程就是你不断审视自己内心、意志和灵魂的过程。</p>
当有一天你不再迷茫，明白活着的意义，你就能打破压在自己身上的命运为这个世界全体人类赢得自由的意志。</p>
亲爱的格斯，或许你还没有察觉到，其实相比起格里菲斯，你才是那个真正的救世主。”</p>
伴随着左思的这句话脱口而出，格斯整个人都愣住了。</p>
自己是救世主？</p>
一个从小就仿佛背负了被诅咒命运的人会是全体人类的救世主？</p>
这怎么可能！</p>
起码格斯自己是绝对不相信的。</p>
可左思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看，这就是你还没有认清自己的表现。</p>
不然你以为格里菲斯升魔的时候，那位骷髅骑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救下你？</p>
是因为他好心吗？</p>
还是因为对神之手的恨意？</p>
如果真是这样，那之前几位神之手升魔的时候，他是否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呢？</p>
那些被他救下的人又去了哪里？</p>
事实上从格里菲斯变成神之手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所有反抗命运的意志就已经全部集中在了你的身上。</p>
所以在骷髅骑士的眼中，你就是对付神之手乃至深渊之神唯一的武器！”</p>
武器？</p>
我是一件武器！</p>
格斯瞳孔骤然放大、缩小、再放大，以展现内心之中的不平静。</p>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慢慢消化完这些爆炸性的信息，抬起头询问道：“那我要怎样快点变强获得杀死格里菲斯的力量呢？”</p>
“这就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p>
因为我已经把力量的种子放进了你的身体与灵魂之中。</p>
它就像一张白纸，会变成什么样子取决于你的选择。</p>
你可以让它变成足以毁灭一切的暴力，也可以用它来治愈伤口和这个世界已经彻底黑暗化的人心。</p>
无论善良还是邪恶、混乱还是秩序，统统都由你的意志决定。</p>
因为你是格斯，我相信你。</p>
哦，对了，趁着你昏迷的这两天，我帮你重铸了一下斩龙剑。”</p>
说罢，左思弯下腰从椅子下边抽出了一柄乌黑且不反光的沉重巨剑递给对方。</p>
格斯下意识的接过来用力挥舞了一下。</p>
轰！！！！！！</p>
瞬间，地面上裂开一条足有十几米长的沟壑。</p>
不用问也知道，这条沟壑就是挥舞时产生恐怖强劲气流造成的结果。</p>
“你在上边额外加了名为魔法的力量？”</p>
格斯显然注意到黝黑剑身上那一个个不易被察觉到的神秘符号。</p>
左思笑着耸了耸肩膀：“是啊。怎么样，还不赖吧？要知道这种程度的附魔可是打破神之手防御的基础，你以前所使用的武器就算没有因果律的保护也伤不到格里菲斯的一根汗毛。”</p>
“多谢，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的。”</p>
格斯第一次郑重其事的表达了感谢。</p>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东西对于立志于复仇的自己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