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舒回眸，便撞见一双清透的眼眸。 小姑娘很瘦，唯有那双眼睛格外有神：“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p>
顾明舒一怔，蹲身问她：“怎么了？” </p>
小姑娘脆生生地回答：“娘亲叫我永远记住你，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大家称呼你顾姑娘。” </p>
顾明舒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我叫明舒，顾明舒。” </p>
小姑娘把手伸到怀里摸了许久，摸出一只油光锃亮的草编蝈蝈。 </p>
看得出来小姑娘很喜欢这蝈蝈，时常拿在手里把玩，以至于蝈蝈被汗水浸着，早已失去草的颜色。 </p>
小姑娘有些不舍，但还是把蝈蝈交到顾明舒手里。 </p>
她说：“前段时间，因为娘亲的刺绣和爹爹的撒饼子卖不出去，兰儿经常饿肚子。” </p>
“但自从北燕人被赶跑后，爹娘做的东西有人买了，兰儿也能吃上饱饭，娘亲说这是大姐姐的功劳，爹爹也教导兰儿要记住每一名英勇的战士。” </p>
“兰儿知道那些战士都听大姐姐的，兰儿不能向每一个人道谢，只能把最心爱的玩具送给大姐姐，谢谢大姐姐带着大家保护了兰儿的家，也请大姐姐替兰儿向他们道谢。” </p>
小姑娘的纯真，意味着这话是真挚的，不参杂任何虚假。 </p>
顾明舒握住那只蝈蝈，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小兰儿，要好好长大呀，身为东陵人，要以这份血脉而自豪。” </p>
小姑娘忽然抱住顾明舒，在父母胆战心惊的目光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亲在顾明舒的面颊上。 </p>
顾明舒尚未反应过来，小姑娘便松开她，蹦蹦跳跳地回到父母身边。 </p>
孩童表达喜爱的方式很简单，赠送心爱的玩具、送上轻轻的一吻，那是这个年纪的他们，所能做到的全部。 </p>
顾明舒捂住面颊，望着小姑娘的背影，清清浅浅地笑了起来。 </p>
看看，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如此可爱，怎能不叫她赌上性命也要护他们周全？ </p>
一时间，被元大踹出的内伤好像叫她没那么疼了。 </p>
边关几个月，身上的伤口添了一道又一道，自从第一场战役开始后，她似乎一直带着伤。 </p>
然而这些伤痕都是值得的，如今这种感觉更是强烈。 </p>
她看向一众欲言又止的百姓，认真地向大家行了个礼，继续与霍世勋朝着城门口走去。 </p>
“送顾姑娘！” </p>
一声。 </p>
“送顾姑娘！” </p>
两声。 </p>
“送顾姑娘！” </p>
三声。 </p>
声音渐渐连成一片，响彻在大街之上，回荡于姚城之中。 </p>
最后，霍世勋站在城门口高高耸立、刻满烈士姓名的石碑下，向顾明舒拱手：“顾姑娘，慢走。” </p>
他身后是城中的万千百姓。 </p>
这一声慢走，却像是替那些百姓所说。 </p>
顾明舒拱手：“将军止步。” </p>
说完，顾明舒上了马车。 </p>
风墨白早就放好了东西，他朝霍世勋拱拱手，随即坐到车辕上，抖动缰绳，车轮缓缓转动，离姚城越来越远。 </p>
悄无声息地来，大张旗鼓地走。 </p>
而这个时候，百姓们只当这是一次正常不过的送别，尚未意识到边关大捷，这或许是他们尊敬的顾姑娘最后一次现身姚城，否则此次送别，定然没有这般简单。</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