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p>
光和六年,清河乡,南华里。</p>
杨秋家的小院里面。</p>
一个七岁的小女郎拿着一个棒槌不断捶打着石臼里面的粟米。</p>
即使用了最大的力气,小女郎依然满头大汗,然后粟米壳子依然没有去壳完成。</p>
小女郎泄气地坐在地上,然后对着屋里织布的阿娘关切地问了起来。</p>
“阿娘,阿姊什么时候回家啊?我好想她,这舂米太难了。为什么阿姊的力气那么大,轻轻松松就可以给粟米去壳,为何我做起来这么艰难?”</p>
听到小女儿的抱怨,张晚不由得想要笑。</p>
“冬儿,你阿姊那气力异于常人,你慢慢来就行了。至于你阿姊归家时间,可能还有半个月吧。”</p>
一听到还有半个月,杨冬就心生绝望。</p>
好阿姊,你快回来,家里少了一个大力士做农活,这日子简直度日如年。</p>
“唉……”</p>
杨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正巧这个时候杨东回来了,他手里抱着一捆柴火。</p>
看着妻女在家里忙碌的样子,想到刚刚在里正那里听到的消息,杨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p>
“阿爹,你怎么看起来很不高兴?有谁惹你了嘛,让阿姊去教训他!”</p>
听着小女儿幼稚天真的言语,杨东摇头。他缓缓走向妻子旁边,接着盘坐在席子上叹了一口气。</p>
“东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别吓我。”</p>
张晚停下了织布的动作,这几年家里情况越来越好,她已经很少看到丈夫唉声叹气的样子。</p>
虽然这几年边患严重,那跟他们底层农户没啥关系。</p>
年底就算多交了一些税赋,但由于秋儿这个孩子脑子灵活聪明,挣了一些钱,所以杨秋家这几年吃得饱穿得暖。</p>
就连杨冬这个小女儿,一个季节都能有三套换洗衣服穿了。</p>
“阿爹,不会是阿姊有事吧?”杨冬快跑到了自家阿爹阿娘面前坐下,脸色满是着急。</p>
这一下子,张晚也露出了紧张的神情,难道秋儿在回来路上出事了?</p>
杨东见妻女误会,他赶紧解释了起来。</p>
“没有,你们误会了,秋儿还没消息呢。她有张氏看重,不会有事的。</p>
只是里正刚刚对大家通知了一个消息,说今年南边一些地方遭遇了许多灾祸,什么洪灾冻灾。</p>
朝廷要求再征一次田税,让每家每户准备3石粮食,说三天之后就要开始征收了,这可怎么办啊?”</p>
这话一说出来,杨冬懵懵懂懂地问了一句。</p>
“阿爹,上个月不是已经交了田税和算赋了嘛?为什么还要再来一次?”</p>
如今是九月,天气已经冷了。</p>
每年征税赋的时间的时间是八月之后,按理他们都已经给朝廷交完税赋了。结果又来一次,还每家3石,这不是逼人去死吗?</p>
“唉,这些当官的,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贪我们的粮食,难道我们敢不交?可是这样下去怎么能行?</p>
这几年虽然没什么天灾,但是雨水越来越少了,大家年底收成都不好,自己都吃不饱。</p>
上个月已经咬牙把朝廷的税赋交了,如今再来一次,这还让不让人活了?”</p>
这番抱怨瞬间让张晚也气愤了起来。</p>
“这孙县令来我们这里七年,第一年征税之后又说要提前征收一年税赋,原本以为第二年不用交。</p>
结果第二年又叫我们照常交税,前年说城墙年久失修需要维护,也让我们交钱。</p>
县城原来进去只交两钱,结果孙县令一来就让每个人收五钱,带着货物的还要翻倍交。</p>
去年又征收什么修水渠钱,结果根本不修,反而安排每个亭长给过路的人征收过路钱。</p>
生了孩子也要交钱,家里养豕要交钱,养鸡鸭牛也要交钱,成亲也要交钱。</p>
隔壁乡听说饿死了一大半,我们南华里这几年出生的孩子都……没活下来,这个县令如此贪暴,朝廷到底什么时候把他调走?”</p>
张晚说得气愤痛心,她家这几年是没有挨饿。</p>
可是十里八乡的那些农户,好多家都逼得活不下去了。</p>
有些逃到了大山里面,有些直接被饿死,勉强活下来的人,基本都把这几年出生的孩子给丢在山里了。</p>
也不知道是饿死的,还是被野兽吃掉的?</p>
但就算如此,大家依然没法凑齐税赋,于是开始卖儿卖女卖地。</p>
到最后发现家里的妻子儿女田地都卖完了还是交不起,于是把自己也卖给了那些豪右做佃户,至少这样不用交税赋了。</p>
“唉……”</p>
杨东想起这几年的惨象,他也觉得痛心。</p>
“好在我们家的存粮还够,只是孙屠户家和王三家有找我借粮,我看到他们枯瘦的面容,我心里不忍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