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啊,你不是?

第 55 章 净琉璃之国(二十三)55

第55章净琉璃之国(二十三)</p>

大荒之上,年岁不分春秋冬夏。他们在业摩宫安顿下来,再过几个月,巫曦的十六岁生辰便到了。</p>

他们很有默契,没有大办筵席,大肆庆贺,而是关起门来,私底下偷偷地庆祝。巫曦喜欢玩闹,孔宴秋就做了一个藤编秋千,安在吊顶上送给他,纵然厨艺不精,他还是给巫曦做了一碗长寿面,往上面笨手笨脚地堆满了各类珍稀食材,不管这是不是差点烧了厨房。</p>

巫曦盯着这碗花团锦簇,五彩缤纷,小料肉菜堆成一座山的“长寿面”,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最上面的一片鲥鱼籽,倘若他不是这么慎重,这座千金之数的小山一定会马上雪崩。</p>

顶着孔宴秋期待的眼神,巫曦把金黄色的柔嫩鱼籽放进嘴巴,仔细嚼嚼。</p>

苍天大地,我佛慈悲啊……</p>

巫曦哽咽地想。</p>

“还蛮好吃的!”</p>

巫曦欢快地说。</p>

孔宴秋松了一口气,放松地笑起来。为了不让他瞧出端倪,巫曦硬是独揽全山,把这碗蕴含了人生百味的长寿面全捞到自己的肚子里,热泪盈眶地吃完了它。</p>

“做得太好了,”巫曦放下空碗,含泪道,“下次不要再做了。”</p>

几天后,巫曦缓过劲来,决定还是由自己来洗刷厨房经受的折磨和耻辱,再加上也要帮他恢复剩下的感官,巫曦便给孔宴秋做了一桌家常菜。</p>

虾鱼笋蕨汤,煨汁火腿荠,盐渍枸杞芽,一盆热腾腾、油汪汪的荷叶包乌米饭,一道清香味美的三脆羹,再加上奶油打发,蔗糖掺蜜的滴酥,一碟开着十字刀花的蜜煎金桔,可谓尽显司膳真传。</p>

“怎么样!”他得意地仰着头,“这才是我的真材实料呢。以前你吃的那些猪排羊汤,都是没条件,没工具的凑合产物,今天可见识了吧?”</p>

孔宴秋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丰盛菜肴,他总算见识到了,原来一个人的天赋是可以具象化到这种程度的。巫曦的年纪不大,可在做饭的本领上,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大厨了。</p>

当天晚上,两人便将一桌菜吃得盘光碗净,孔宴秋的听觉和触觉接连恢复,听觉倒是还好,孔雀的叫声本就粗哑,可见他们不是精于歌唱的一族,但是触觉……</p>

“你怎么这么软,还这么小?”孔宴秋惊奇地抱着巫曦,不停地捏捏他,把他摆弄成各种形状,“你身上好热……”</p>

巫曦:“……”</p>

“头发也软软的……”孔雀把鼻子伸进巫曦的后脑勺,在上面蹭来蹭去,再小心翼翼地掐一掐耳垂,“这里也……”</p>

“孔宴啾!”巫曦暴跳起来,一手扯着他尖尖的耳朵,“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告诉你!”</p>

以前巫曦扯他的耳朵,孔宴秋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巫曦的指甲那么薄嫩,因此就连疼痛都感觉不到。眼下,他的触觉一经恢复,再被神人这样一揪,一双深金色的瞳孔顿时扩大了。</p>

“你……”巫曦迟疑地道,“你的耳朵怎么一下变得这么红?不许红了,听</p>

见了吗?不许再红了!”</p>

两个人打闹半天?[(.)]?卍?。?。??()?(),</p>

临到睡觉时()?(),</p>

巫曦心里仍是毛毛的。</p>

孔宴秋看他的眼神()?(),</p>

简直比当日他看毒龙还恐怖专注()?(),</p>

就像盯着一块鲜香诱人的过油肉,恨不得时时抱着,拿嘴巴叨上几口。</p>

最后,是孔宴秋赌咒发誓,“绝不在睡觉和梦游的时候咬你”,巫曦才将信将疑,不跑出去分床睡。</p>

可能这就是乐极生悲吧,孔宴秋五感恢复,还没过上几天正常人的日子,他的换羽期就提前到了。</p>

临近三百六十岁的时候,孔雀都要经历第一次蜕骨换羽之痛。尽管他还差着点岁数,但前些日子饱食毒龙,近来又全然恢复了五感,双管齐下,两两相激,竟提早引发了这个要命的过程。</p>

深夜里,孔宴秋从睡梦中惊醒,全身滚热,骨头酸疼得连翅膀都抬不起来。</p>

巫曦同样醒了,一半是因为他的喘气声,另一半是因为盖在身上的羽翅,此刻正散发着一百个太阳的热量,硬生生把他给烤了起来。</p>

“怎么了,你没事吧?”巫曦摸着他的额头,急切地嗅嗅,没闻到什么生病的味道,“为什么突然发烧了啊?”</p>

“我觉得……”孔宴秋嘶哑地道,“像是要换羽了……”</p>

巫曦一愣,反应过来:“你有没有哪里难受,哪里疼?”</p>

孔宴秋慢慢地咬紧了牙齿。</p>

他不会喊疼,比这疼痛千百倍的伤口,他都泰然自若地承受下,你能感觉到生长中的骨骼在相互摩擦,发出极其细微,只有你能听见的咯吱声,它们竞相拔节,缓慢而拥堵地挤开每一寸毫无防备的血肉。</p>

“……我全身都难受。”</p>

他满头是汗,蜷缩在柔软的鸟巢里,不敢挪动翅膀和四肢,乃至身上的任何一根羽毛。哪怕是眨眼这样微小的动作,孔宴秋都能感受到眼球在经受一场火辣辣的摩擦。</p>

巫曦手足无措,这一会儿,孔宴秋简直就是个燃烧的大火炉,他上次高烧不退,都没有今天晚上来得凶险严重。</p>

“怎么办,我不知道孔雀换羽要怎么处理啊?”他慌了神,“你等等,我去给你找冰水!”</p>

“别去……”孔宴秋微弱地喘气,“别去,蜕骨之苦,冰水不管用。”</p>

于是巫曦又爬回来:“那咋整啊,你总不能这样熬一晚上吧?”</p>

他转亮明珠,照见孔宴秋满脸赤红,胸口处原本苍白的皮肤俱是沸腾一片,巫曦一咬牙:“那……那我给你揉一下?”</p>

换羽期的孔雀没有说话,巫曦用手轻轻地戳着他的锁骨,只感觉到他点了点头。</p>

巫曦的手指尽可能轻缓地顺着脊椎伸下去,滑进他背后的覆羽。</p>

这些黑色的小羽毛烫得像一小丛火,同时软而光滑,在他的指尖下颤颤。他不敢太粗暴,唯恐稍一用力,这些绒毛就会捏作四散的火星,碎成柔腻的羽粉。</p>

然而,孔宴秋的羽毛似乎对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反应……它们就像有意志的活物一</p>

样,纷纷渴望地朝巫曦的手掌涌过去,在他的掌心挤挤蹭蹭,还蛮诡异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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