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宴秋冷冷地瞥了天上的妖鸟一眼，低头看向巫曦时，又是眸光温和，耐心至极的样子。</p>
“金银珠玉，奇珍异宝，”他说，“无非是些身外之物，我们不需要，但是拿来换一换人情，还是很值当的。”</p>
巫曦非常认同他的说法，两人齐心协力，按照神人幼童的特征和国籍，分批次放进驼牛的长毛里。</p>
驼牛构造奇异，不仅日行千里，内脏还与寻常牲畜的生长方向完全相反，因此肚腹处没有肠胃，只有一个空置的巨大凹陷，可以将人或者货物安置在其中。它们的长毛厚如毡毯，盖上之后，即便在大雪天，亦能无所顾忌地运输活物。</p>
“这些是西陵国的孩子，”巫曦清点完毕，将他们放进驼牛的肚皮里，用长毛盖好，“麻烦你们了，请在路上给他们喂些食水，务必快点送到。”</p>
四头驼牛沉默地颔首，转身离去，孔宴秋再往天上一瞥，云端群鸟纷纷，顿时飞下数只影子，跟随护卫在驼牛上空。</p>
“这些是厌火国的孩子。”巫曦再将这些皮肤黝黑的小孩子放进驼牛。</p>
“这些是青要国的小孩子。”</p>
“这些是招摇国的。”</p>
在他和孔宴秋的努力下，空地上只剩下最后十六个肤色苍白，神态萎靡的幼儿。</p>
“这些是……”</p>
巫曦蹲下来，握住他们的手，不由迟疑了。</p>
“……这些是长留国的孩子。”他轻声道。</p>
孔宴秋看着他，正想说点什么，底下的稚童烧得神志不清，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巫曦的面庞。</p>
“走吧，”巫曦小声地安慰他们，“你们可以回家了。”</p>
他们可以回家了，那你呢，你也想回家吗？</p>
孔宴秋注视着他的侧脸，很想把这句话问出口，只是到头。</p>
一口气送走了所有的神人孩子，巫曦才疲惫地松一口气，靠在孔宴秋身上。</p>
“真是累人啊，原本是来这里泡温泉度假的，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这样的事。”</p>
“你救了他们，”孔宴秋温声道，“这就算是你的功德了。”</p>
“才怪呢！”巫曦皱起鼻子，对他做个鬼脸，“我打不过毒龙，更不能唤来这许多的驮兽……明明是你的功德。”</p>
孔宴秋摇摇</p>
头，少有的不赞成他的话。</p>
“假使你不在这里，我一定会杀掉毒龙，吃光它们的血肉，因为我是孔雀，而它们天生就是我的餐食。”他说，“但我会救那些神人的小孩吗？不，我永远不会，因为他们的死活和我毫无关系。你不开口，我一定会把他们留在监牢里，他们即便渴死，饿死，又与我何干？”</p>
“你才是救了他们的那个人，”孔宴秋摸着他柔软的头发，低声说，“不要怀疑这一点。”</p>
见巫曦的心情还是有些低沉，孔宴秋斟酌词句，到底不敢多说什么，唯恐勾起他的思乡之情。想了想，他另起话头，抱着巫曦的肩膀道：“做了大好事，我们今天去泡一泡热泉，怎么样？你不是一直想吃温泉蛋吗？”</p>
巫曦稍稍打起精神，笑了起来：“嗯！好啊。”</p>
载着他，孔宴秋果真在山腰处找到了几口碧绿冒泡的热泉。周遭岩石堆叠，宛如天然的屏障，更兼水质清澈，用手探一探温度，烫热得刚刚好。</p>
“啊，真不错！”到底是小孩子，上一秒还在消沉，下一秒便开心地笑了起来，巫曦脱掉鞋袜，高兴地招呼孔宴秋，“快来快来！”</p>
“你先玩儿着吧，”孔宴秋道，“我去处理底下的毒龙。”</p>
巫曦心下了然，挥挥手道：“那……你去吧！别撑得吃不下我的温泉蛋就好。”</p>
受到他的调侃，孔宴秋也不恼，他微微一笑，用芥子术取出这次度假的毛巾和新衣服，并着一筐小蛋，给巫曦放在旁边，然后再展翼飞下山岩。</p>
巫曦快乐地把自己脱得光溜溜，毫不犹豫地跳下水。</p>
“嗷，好烫！”</p>
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他便心满意足地扯过一条毛巾，盖住岸边的岩石，把头垫在上面，惬意地享受热水的冲刷。</p>
天上的落雪一刻不停，只是泼洒到火山上空，便被蒸腾的高温融化，化作丝丝细雨，轻轻飘落在巫曦的脸上，肩膀上。</p>
泡在滑润熏热的山泉里，感受天空飘拂的凉悠悠的小雨，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p>
没过一会儿，孔宴秋就化作原形飞上来了。大孔雀带起一阵血雨腥风，一头攮进旁边的池子里，瞬间洗得黑红四溅，巫曦滋儿哇叫道：“你那边的脏水都泼到我的池子来了！”</p>
黑孔雀从池子里举起一颗鸟头，无辜地“嘎？”了一声。</p>
“嘎！”巫曦气得拿毛巾围在腰间，跳起来就冲孔宴秋泼水，“你还嘎，你还好意思冲我嘎……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p>
一个举着盆狂泼，一个张着翅膀乱掀，顿时将两座不大的温泉池子搅得风云变色，地覆天翻。</p>
巫曦：“啊哒哒哒哒——”</p>
孔宴秋：“啊呸呸呸，什么东西！”</p>
巫曦：“是我的愤怒！接招吧孔宴啾！”</p>
巫曦骑着倒挂的空木桶——原本是用来装温泉蛋的——从半空中英勇地降落进敌方的水池子，并且十分戏剧性地与敌方的羽毛翻滚、纠缠。而孔宴秋佯装不敌——或者说真的不敌——十足虚弱地倒在池边，往嘴里咳出许多破碎的蛋壳。</p>
毋庸置疑，邪恶瘦香肠的实力不容小觑，在和黑孔雀的战斗中，又一次取得了胜利。</p>
作者有话要说</p>
【啊啊啊感谢大家昨天的营养液……！祝大家看文愉快！】</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