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久探头探脑的,先走出一段距离,眼下,极地站内部委实暖意融融,哪怕赤脚踩在地上,都不觉得冷。</p>
周遭一片寂静,徐久也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动作,好奇地四处寻摸。</p>
这里原先是研究站的什么地方呢?自己以前可没来过。</p>
他清了清嗓子,小声地喊:“六号?六号?”</p>
奇怪啊,六号去哪儿了?</p>
喊了几声,见周围没什么动静,徐久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他提高音量,试探性地再喊了几声:“六号!你在哪里啊?”</p>
在他注意不到的角落,一连串的鼓包轻轻膨起,仿佛飞速生长的卵泡,最终结出饱满的果实,“啵”地飞跃在空中。</p>
——越来越多的小水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并且紧紧跟随着徐久的脚步。</p>
徐久走到一半,察觉有异,他狐疑地一转头,登时睁大了眼睛。</p>
为什么有这么多六号……不对,为什么有这么多小时候的六号!</p>
小水母的伞盖圆圆的,透明的触须短短的,在空中上上下下地飘浮,犹如一群轻盈梦幻的小精灵,看得徐久眼睛都直了。</p>
天啊,我真的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这种样子的六号了……</p>
他立刻站住脚步,那些小水母也一点都不怕生,十几只地围拢过来,在他身边“啵啵啵”地飞舞,看得徐久的心都要萌化了。</p>
他笑眯眯的,忍不住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戳了下挨得最近的小水母。</p>
“你们怎么在这儿呀?”他小声问,“你们是来找我的吗?”</p>
只是被他稍微挨碰一下,小水母幽蓝色的表皮上,就突然涌起了一股浓郁鲜艳的酡红。</p>
徐久很惊讶:“你怎么突然变色了?”</p>
好奇之下,他再轻柔地触碰了两次,小水母末端的口腕不住痉挛,几乎维持不住空中飘浮的姿态。</p>
当徐久戳到第三下的时候,它再也按捺不住,身体猛地裂开两半,粘液淋漓,一口包住了徐久的大半只手!</p>
徐久:“哇啊?!”</p>
他吓得蹦了起来,用力甩手,试图摆脱小水母的嘴巴。被咬到的地方一点也不疼,小水母不是为了伤害他,可是,他仍然感到一股饥饿的绞合力,仿佛要把他连皮带骨头地吸走。</p>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其余的小水母也一拥而上,牢牢扒住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像要用口水给他彻头彻尾地洗个澡。</p>
徐久委实没想到这个结果,他一边跳着脚地狂奔,一边使劲挣脱这些小东西的纠缠……什么六号小时候,这些坏东西还没有六号小时候千分之一听话!</p>
刚头晕脑胀地跑过拐角,徐久眼前一花,猛地撞上一个高大的东西。</p>
“哎哟!”</p>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跑起来的速度也不慢,但这会儿撞上人,倒地的却不是对方,而是他自己。</p>
被撞到的人眼疾手快,迅疾地搂住徐久的腰腹,跟着扯掉他身上的小水母,一下捏得粉碎。</p>
徐久抬头一看,一张跟六号一模一样的脸,正深深地,惊</p>
喜地望着自己。</p>
“伴侣……”他如梦似幻()?(),</p>
又诚惶诚恐地喃喃。</p>
然后猝不及防的()?(),</p>
他也跟小水母一样()?(),</p>
乍然从口唇处绽出一道深渊般的裂痕▄()_[(.)]▄?▄.の.の▄()?(),</p>
一路开至腹腔,黑洞洞的,就要朝徐久当头包下。</p>
“啊啊啊啊——”</p>
真是才出虎穴,又进狼窝。徐久吓得魂飞天外,拼命呼喊六号的名字:“六号、六号!救驾、救驾!”</p>
他拼命扭动,连滚带爬地从异种的怀抱里挣脱,跌到地面,等不及站稳,马上开始慌不择路地继续跑。</p>
身后的同构体伤心至极。</p>
按照他的体格,一步顶得上徐久三步,但是伴侣如此抗拒自己,情愿选择另一个碎块,这令他只能一边紧紧追在徐久后面,一边苦苦剖白。</p>
“我也是六号,你的六号!”他真挚地说,“我们同为一体,共享记忆,你养育六号,同时也养育着我。我和他有什么不同,让你只选择他,而不是我呢?”</p>
徐久听得稀里糊涂,但又不敢停下脚步,他只能下意识地反驳:“开什么玩笑,你才不是六号呢!”</p>
头顶传来一声类似爆破的巨响,震得徐久一个踉跄。</p>
第二只同构体冲破通风管道,降落走廊。</p>
“我记得你的每一个细节!我记得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记得我和你在深夜相互依偎,你说你喜欢星星,想去尝试那些以前从未有机会尝试的东西……难道我不是六号吗?我为什么不是你的六号?我爱你!我愿意用人类的发明的概念来形容我对你的心,我爱你!”</p>
在第二个异种做着毫不掩饰的示爱时,越来越多的同构体嗅到空气中的气味,感知到徐久的存在,并且迫不及待地加入了这场贪婪的追逐。</p>
徐久头昏脑胀,听得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p>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p>
“母体……”</p>
“伴侣!”</p>
“为什么不接受我?我也会喂养你,爱护你,我也会实现你的一切愿望,哪怕要我投身进岩浆当中!”</p>
“与我结合……”</p>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吗?你不要我了吗?看着我,请看着我,我会跪在你脚下!”</p>
徐久逃得太狼狈了,他根本跑不过身后追逐他的那些水母,他转过一个方向,又转过另一个方向,左支右绌,夺路狂奔,也不管自己最后会逃到哪里去。</p>
前面没有路了。</p>
走廊尽头只有一排关上的门,水母的生物质似乎还没有完全覆盖到这里,地上散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铁皮书柜倾倒破碎,散落在翻滚的桌椅上。</p>
徐久已经无处可去,他仓促地抓起一块形状尖锐的书柜碎片,转身靠在墙上,绝望地面对慢慢包围过来的水母们。</p>
连天花板上都扒满了探头张望的异种,他们的面容如出一辙,五官深邃,俊美而空灵,唯有表情揭示了细微的不同——深情的,渴盼的,饥饿的,灼热的,肉|欲的……丝毫不加掩饰,仿佛仅凭眼神,就能用火辣的热浪将徐久淹没。</p>
徐久紧紧攥着那块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