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起春花，在寺院上空飘舞如带。</p>
院中寂静，只有掺水搓洗声。</p>
小师妹将摘来的松针细细清洗干净，装入旁边几个瓷罐中，又掺入山中甘泉溪里的水，低头一看，山泉在松针中荡起洁白沫花。</p>
“唔……”</p>
随即盖好盖子，用泥封好。</p>
歇息之际，扭头一看。</p>
旁边师兄也端了个小板凳坐着，用一个木盆清洗着摘取来的斑鸠叶子。狐狸趴在旁边，疑惑的看着他们，尤其是看她。</p>
小师妹感觉脸上有点痒，偏头抬肘用胳膊擦一擦，又觉得痛。</p>
“嘤呜？”</p>
狐狸不禁歪着头，更加疑惑。</p>
在师兄学会聚兽调禽之法中与飞禽走兽沟通的部分后，意识到了自己的意思师兄可以听懂，扶摇的表达也比以前多了些。</p>
只是小师妹仍是听不懂的。</p>
只能听见师兄一边清洗一边回它：</p>
“当然不能吐火了。”</p>
“呜？”</p>
“蜂蜜是蜜蜂辛辛苦苦酿造的，我们本身就是去偷的，已经是理亏了。如果还要吐火把蜜蜂烧死，那我就一辈子也学不会四师兄的法术了。”</p>
“……”</p>
狐狸趴在原地，似懂非懂。</p>
小师妹瞄着他们，倒是也猜出狐狸在问什么。</p>
“我不痛哒！”</p>
于是她开口对狐狸说道。</p>
林觉笑了笑，继续忙活。</p>
斑鸠叶子也叫神仙叶，观音叶，听名字也能听出，当人们第一次发现它可以这么吃的时候，是非常惊讶的，又充满对大自然馈赠的感激。只是部分百姓将这种感激转移到了神佛上面。</p>
林觉清洗完后，便换了一盆水，将这些摘取来的叶子揉搓成浆。</p>
这种叶子有种清香，又有胶质，一盆水很快就变得粘稠起来，透出的则是一种如玉一样的深绿。</p>
“湿兄，我着完了。”</p>
小师妹忙完了她的事，站起来说。</p>
看似是禀报自己做完了，其实以她的性格，是在问有没有什么要她帮忙的，是在求活儿干。</p>
“取点灶灰来吧。”</p>
“哦！”</p>
小师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得照做。</p>
观中煮饭都烧草木，也只烧草木，草木灰十分洁净，小师妹取来一点，又按照师兄所说，兑上水，再用洁净的布沥一遍，放置澄清。</p>
又见师兄也取了一块布，将盆中碧绿色的汁液也沥进盆里，随即捞干净泡沫。</p>
一人一狐都眼巴巴看着，眼中满是好奇。</p>
“做这斑鸠豆腐，其实和做魔芋和蒸蛋的原理一样，要想做出来品质好，细腻，就要保证没有泡泡。所以先捞一下。”</p>
林觉见她们似乎有些感兴趣，便随口给她们讲解。</p>
不知何时又有几个师兄凑过来。</p>
这些道士真是闲心，明明年纪大多都不小了，走过来看着觉得稀奇，却也不吭声，而是和小师妹和狐狸一样，蹲在旁边睁大眼睛看。</p>
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变了相的小师妹。</p>
此时草木灰水也澄清得差不多了。</p>
便见林觉看了眼那盆碧绿的汁液，又拿起一个小碗，似乎在算这盆汁液能抵多少碗水，算好比例，便舀起一碗草木灰水，倒进盆中。</p>
本来就过滤了杂质，再澄清后，这碗草木灰水看着其实也很干净，只比清水多一点点灰色而已。</p>
“再搅一搅，搅拌均匀，等到这些面上的泡泡都不见了，做出来就好看了。”林觉说道，“不过我记不清楚比例了，应该差得不多。不知道等会儿做出来会不会怪怪的。”</p>
几个师兄这才扭头看过来：</p>
“师弟这是什么？”</p>
“小吃罢了。”</p>
“怎么吃？”</p>
“两刻钟后自然知晓。”</p>
于是几人一狐都坐在这里等待。</p>
盆中一片碧绿，如同静湖深水，却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盆汁液悄然凝结。只是仍是水嫩嫩的，反着天光，看不出来是否已经凝固。</p>
直到山风吹来杜鹃花，落在上面。</p>
花瓣不沉，仿佛漂浮水面。</p>
林觉伸手将之拿开。</p>
不经意间手指碰到下方的碧绿，却既没有落入水中，也没有沾染到水，反倒使得盆中之物因受力而摇晃颤抖。</p>
似乎很有弹性的样子。</p>
“师弟，两刻钟过了吧？”三师兄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敲着地面玩。</p>
“还差一点，不过已经可以了。”</p>
林觉拿刀过去，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中，在盆中划出一个井字，竟将盆中之物给取了一块出来。</p>
此时的它仍然碧绿，绿得十分好看，不过却凝为一体，若不是十分软弹，便像是一整块碧玉，或是用顶级的采撷之法将静而深的秋水取了一块来。</p>
无需菜板，用手摊着，菜刀轻巧划过，就将之切成许多小方块儿，置入碗中。</p>
刚取的蜂蜜，淋上去堆叠成团，随即才慢慢化开。</p>
去年晒的桂花，洒上去如同碎星。</p>
还有身后山风赠的一瓣桃花，也刚好落入碗中。</p>
林觉单手端碗，递给师妹：“你劳苦功高，这第一碗先给你，搅拌了再吃。”</p>
“诶诶不行不行！湿兄们嘟在！给师兄们吃！”</p>
“拿着吧。”</p>
“喔……”</p>
小师妹这才接过碗。</p>
这一盆能分不少，一人都有一碗。</p>
就连云鹤道人也不知何时端了一张躺椅躺在了搬山殿前，吹着春风，看着满天花瓣飞舞，捧着一碗墨绿色的斑鸠豆腐吃着。</p>
最后才是林觉自己。</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