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道：“各城和各镇，都设了粥棚，尽量不能饿死人。中原运来了粮种，让他们把地种了。现在青黄不接，本就是一年中最难的时候。”</p>
杜中宵道：“我以为，除了粥棚之外，还应该以工代赈。只是施弱，老人孩子还好，青壮年人也吃不饱，等在那里浪费。诸如修桥铺路，开挖河渠，都可以先做起来。做活的人，除了管他们吃饭，还可以发些钱财。百姓手中有钱了，自然就会有客商来赚。地方热闹起来了，许多事情就好做了。”</p>
富弼道：“官府手中也没多少钱，如何发得下去？地方的富户去年也被契丹搜刮尽了，现在同样指望不上。只要熬过夏天，地里收了粮食就好办了。”</p>
杜中宵道：“可以让朝廷拨钱下来吗。新占之地，本地要发钱赈济。”</p>
富弼想了想，道：“太尉说的是。只是现在又开大战，只怕朝廷也没有钱啊。说到底，近几年年年打仗，朝廷的家底也消耗得差不多了。”</p>
杜中宵本想再劝，想了想还是不说了。这个年代比不得后世，事情发展得慢，百姓也没那以急。幽州这里今年只要不饿死人，百姓们应该就感念恩德了。对于富弼来说，做到这个程度就够了。</p>
其实朝廷怕什么发债？新得了这么多土地，特别是幽州，本是富裕之地，又战据咽喉，很快就能发展起来。这种债务，应该很容易发，也很容易还得上。最近这些年，开封府的京西路，着实是有许多赚了大钱的富贵员外。此时全国的工业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需要的新资本不多，他们的钱没了去处。买了国债，总还有利息领着，官民两利的事情。</p>
不过现在是文彦博当政，对于将来偿还的利息，感到压力山大，不想多发债罢了。当然，也跟宋朝现在官员的治理水平有关，从上到下，缺乏做这些事的人才。</p>
聊了一会闲话，富弼道：“此次北上，太尉欲要怎么做？”</p>
杜中宵道：“王凯和贾逵两军在河东路，调到幽州还要些日子。我欲以刘几一军先出发，与马镝一起回去，先把献的城池占了。等王凯和贾逵两军到来，我与他们一起北上。”</p>
富弼点了点头：“如此做倒是快。不过，刘几只有五万人，是不是兵力少了些？”</p>
杜中宵笑道：“现在的契丹，连三万兵也难凑出来。只不过游牧部族，人人皆习骑射，若是去进攻让人头痛。但若是他们来攻，五万兵他们就没有办法了。”</p>
其实若是按着前朝的习惯，有五万兵，就可以横扫草原了。契丹主力已经全部被消灭，剩下的残兵不多，五万人就无法抵挡。杜中宵多还是受前世影响，虽然理智上知道可以，习惯上还是多发兵。这有什么办法？前世知道的各种大战，动不动就是数十万大军。现在宋朝有这样的国力，客气什么。</p>
其实历史上，王朝的动员能力是有限的。只要军队的质量有保证，不足十万人就可以搅得天下大乱了。数十万军队，往往是各种人员全算上，真正战兵没有多少。</p>
就像此次进军，战兵十五万，后边还有四十余万运粮的民夫。全算在一起，近六十万人，有几个王朝能支撑起这样规模的大军？</p>
一边的赵滋道：“枢密院算过，进攻契丹残部，有六七万人应该足够。此次有马镝等人献城，更加容易。不过，中京道有耶律洪基的宫室军家眷，人数不少。多派些兵，免出意外。”</p>
契丹皇帝的宫室军，主力是斡鲁朵，有兵马十余万人。他们都是全族跟在皇帝身边，四处游牧。这些人还有奴隶，人数极是不少。数十万游牧的斡鲁朵，是契丹的主力，契丹赖以压服周边民族。</p>
去年耶律洪基带大军南下，斡鲁朵的家眷奴隶等等，都驻扎在了中京大定府周围。哪怕是这些人家是一家出一丁甚至两丁，留下的人数还是不少。他们虽然不是军队，真打起来，还是能组织起来。</p>
宋军此战的目的，是彻底消灭契丹的斡鲁朵，端掉其政治中心。</p>
马镝道：“我此次南下，虽然秘密，但时间太长，只怕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为防意外，还是早早北上才是。现在的大定府，最多派出一两万军队，再多就没有办法了。若有五万宋军，契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太尉说的是，还是先派先锋，与我一起把几州占下来才是。”</p>
第138章 布置</p>
第二天一早，杜中宵、赵滋和刘几站在指挥室里，看着地图，商量战情。</p>
赵滋道：“依我们得到的情报，契丹中京道的兵力，一共是三万两千人左右。其中一万一千人，在即将献城的人手里。如果一切如马镝说的那样，他们顺利献城，此一战应该是很容易的。”</p>
杜中宵道：“不管他们真情假意，五万大军，不进攻大定府，也足够了。刘几，你带军北进，每一个城池，都只派几个官员进去，与献城的契丹人共管即可。你的主力不需要进城，直取榆州。到了榆州之后，立即大军入城，把城池牢牢占住。哪怕是契丹将领是假献城，也有后边的军队，不必担心后路。”</p>
刘几拱手称是。道：“若是契丹假献城，我五万大军粮草哪里来？”</p>
杜中宵道：“如果是假献城，那还客气什么？因粮于敌，这办法还不简单吗？”</p>
刘几叹了口气：“契丹折腾了这么多年，因粮于敌，百姓遭殃。唉，这最后收尾一战，真到了面前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幽州一战，我们解民于倒悬，每到一处，百姓夹道迎接。不要最后一战，反而要去残害百姓，着实心里难安。”</p>
杜中宵道：“两国交战，哪里有什么事情都顺心的？没有办法的事，不要多想。”</p>
赵滋道：“如果这些契丹将领顺利献城，刘太尉带兵直入榆州，暂时由他们供应粮食。只要守住榆州即可，不要主动撩拨契丹人。等杜太尉带着王凯和贾逵两军赶到，再一起进攻大定府。”</p>
刘几道：“若是契丹派兵来攻呢？大定府是契丹最后的精华所在，真要是拼尽全力，还是能凑出几万兵的。十几万宫室大军，后边的斡鲁朵，应该也有数万青壮。”</p>
杜中宵道：“说是游牧民族人人皆善骑射，哪里可能真地如此？斡鲁朵青壮确实是有，李璋派人打探过，全部人派出来，最多只有五六万人。这些不是正兵，又没有经过战阵，你难道还守不住？只要守住榆州城，等候后边军队赶到，并不需要大胜他们。”</p>
刘几道：“下官听令。此次北进，走的多是山路，重炮是带不走了。”</p>
杜中宵道：“岂止是重炮带不走，一般的炮也太重了，无法用牲畜驮负。此次你多带马匹，即使是步兵，也尽量做到骑马。现在幽州还有大量马匹，应该足够了。”</p>
刘几称是。</p>
赵滋道：“现在最关键的是快。契丹将领献城，是难得的事情，不要错过时机。虽然现在契丹没有压制他们的实力，时间一长，可就难说了。而且幽州一战败后，契丹内部一直争论不休，到现在还没有定下谁是新皇帝。乘此良机，我们大军迅速北进，一举定乾坤！”</p>
刘几看着地图，点了点头。从幽州到榆州，路虽然是有，不过都是在山中穿行，很不好走。</p>
五万大军，一直赶山路，其实很不容易。后边的粮草运输，急切间组织不起来，只能够由契丹补给。</p>
刘几最担心的，就是几个献城的契丹将领，到底是不是真心。不要自己数万大军到了契丹境内，他们又不献城，无法找到粮食，可就麻烦了。年前契丹缺粮的惨状，刘几没有忘记，可不想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如果他们真能献城，供应粮草，那就没有问题了。</p>
杜中宵道：“这一路上，都是山路，行走极是不便。你五万大军，其实并不容易。幽州出发，每人带十日粮，路上食用。十日之内，必然是到北安州了，在那里再补充粮草。记住，军队每次出发，一定要带粮草。最少要够五日之用，以免意外。只要契丹守将拒绝献，就立即进攻，千万记住，不要让军队饿了肚子。军中缺粮，很容易发生乱子，出兵在外，此要谨记。”</p>
刘几叉手道：“太尉放心，我自会小心在意。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契丹将领不真心献城，而只是引我入其毂中。只要契丹不出乱子，应该就没有问题的。”</p>
杜中宵道：“如果契丹人出尔反尔，那就不要客气。尽全力进攻不献城的城池，下城之后，把其守将杀了就是。你五万人，虽然炮火少，契丹应该是也防不住的。”</p>
刘几点头：“下官明白。”</p>
赵滋道：“此次进攻大定府，路程不近。而且刘太尉先行，可能要在榆州等些日子。这些日子，我们不会再向北派兵，全靠契丹降将守道路。这段时间，刘太尉一定小心，不要跟契丹降将闹别扭。只有等王凯和贾逵两军到了幽州，杜太尉才会带大军北上。”</p>
杜中宵道：“说到底，之所以派你率大军先走，是为了吃下这些契丹降将献的城池。去的晚了，怕契丹发觉，想出办法，我们机会错过。所以最开始，你要委屈些。”</p>
刘几道：“太尉哪里话，下官既为将领，自该带兵为国事尽忠。”</p>
杜中宵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这一仗，大军翻地燕山，并不容易。契丹人不献城，我们就要多做许多准备，付出比较大的代价。中原北出，岂是易事？”</p>
三个人看着地图，仔细商量着刘几全军行程。从幽州进攻大定府，路线大致相当于后世的北京市到赤峰以南，全部都是山路。契丹不献城，路上只要守住几个要点，就够宋军头痛的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