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仁先拱手：“数十万大军，要前进五百里路，需一二十万人运输粮草。幽州粮草不多，许多都要从其他地方运来，听怕人手不足。说到底，不攻破宋军必座城池，这仗可不好打。”</p>
耶律洪基面沉似水，心中极为恼怒。他也没有想到，现在的宋军守城会如此厉害。长城口只是一座微不足道的小城，自己五万大军，一百多门炮，竟然就是攻不破。小城就如此，后面的州县大城，哪里还敢去想？第一战攻下曲阳城，实在太过于顺利了，让很多契丹将领有了不合实际的想法，以为攻宋朝城池不难。真正攻长城口，才明白过来，契丹实在缺乏攻城手段。</p>
当大炮成为军中主要装备，决定战场局势的，就是重武器了。与宋朝相比，契丹的重武器数量少得可怜，效果也相差甚远。更不要说，双方国力天差地别。对于宋朝来说，一座长城口小城，就可以有源源不绝的铁炮弹，还是开花弹。仅这一战，宋朝打掉的炮弹，契丹集全国之力也做不出。</p>
从理智上，耶律洪基知道，现在最明智的，就是及时退兵。可数十部族，全国之兵七十万聚集在这里，寸功未立就撤退，自己这皇帝还做不做了？不管怎样，都要打一场胜仗，有个借口撤兵。</p>
可现在的宋朝实在难缠，连一个边境小城都攻不下来，其他大城更不要想了。最要命的，数百里内坚壁清野，就连抢掠都没有地方。怎么办？这些日子耶律洪基都快愁死了。</p>
几位大臣争论了一会，上面坐着的耶律洪基面沉似水，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想些什么。</p>
最后耶律仙童道：“现在看来，不管攻保州，还是攻雄州，都不明智。必须选择宋军防守薄弱的地方，突然进攻，让他们措手不及。城池越少越好，与宋军进行野战。我们火炮比不上宋军，数量又少，只有野战才能与其相敌。而且最好地方空旷，利于大军纵横。”</p>
耶律仁先叹了口气：“这样的地方，就只有雄州以东了。只有几座大城，守军不多，运气好说不定能攻破几座城池。哪怕攻不下城，宋军也必须出兵堵截。如若不然，到了将陵军，就离着京东路不远。只要数万军队进入京东路，宋朝必定大乱。只是，从那里出兵，道路不好，要运送军粮可就难了。”</p>
耶律洪基看着众人，沉声道：“众卿议来议去，出兵道路还是雄州以东。既然只有这一条路走，没有办法，再大的难处也必须走！签兵三十万，如果不够，就在幽州再签十万兵来。有人运粮，大军绕过宋军的城池，南下就是。若是他们出城攻击，正好消灭！野战之中，不会再像攻那么难！”</p>
众将一起唱诺。很显然，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够如此了。如果大军去进攻宋军城池，简直看不到希望。几个月的时间，若是连国境都攻不过去，以后与宋朝就很难相处了。</p>
现在契丹大军聚于边境，正是骑虎难下。短时间还可以，若是时间长了，必然生乱子。</p>
耶律洪基道：“三日之后，大军悄悄移到霸州。以迭里得为先锋，率军两万，带十五日粮，直去将陵军！路上如果宋军出城邀击，则将其击溃。若是宋军难缠，等着大军赶上。到了将陵军，从附近百姓那里补给粮草，等候大军到达。”</p>
迭里得出列，高声唱诺。</p>
耶律洪基道：“大军南下，宋军想来会出兵迎击。那时没有城池，我数十万大军，要出全力，尽快把宋军歼灭。只要灭其几万人，宋军的气氛不在，一切就好办了。”</p>
对于耶律洪基来说，灭宋朝几万人，能不能得到好处不好说，终究是有夸耀的资本。那个时候，哪怕最后撤兵，也可以交待了。</p>
第39章 大军出动</p>
杜中宵正在房中与几个参谋人员商量北边的契丹情势，包括地形测绘。以前的太过简略，现在边境云集，这事情并不好做。这些做得越详细，对后续的战争指挥越有利。</p>
一个士卒理来，叉手道：“太尉，接前线公文，契丹大军正在向东移动！”</p>
杜中宵把公文拿来，拆开看过，递给身边的士卒：“去送给富太尉和赵太尉，让他们过来。”</p>
不多时，富弼和赵滋进来。杜中宵道：“契丹军队向东去了。我们所料的不差，他们放弃保州，可能会去进攻雄州。命令张岊和刘几，两军做好准备！”</p>
富弼道：“雄州与保州相比又差到哪里？一样五万大军，一样都是坚城，一样地坚壁清野，后面一样有河间府的五万大军。契丹人到那里，只怕还是没有办法。”</p>
杜中宵一听，不由愣了一会。想了想，道：“命令刘几，派出侦骑，仔细探查河间府以东。如果发现契丹人从信安军南下，立即回报帅司！”</p>
赵滋称诺，道：“太尉以为，契丹人会攻信安州？”</p>
杜中宵道：“信安州有三千兵马把守，城池坚固，没有意外契丹人很难攻下。但是，他们如果不强攻城池，路上带着军粮，一路南下，守军也没有办法。三千兵马守城足够，出击不足。”</p>
富弼道：“河间府以东就是沧州和乾宁军，地广人稀。加之坚壁清野，数百里内无人烟。契丹如果攻那里，不破城池，只能从后方运粮。他们哪里来这么多运粮人手？”</p>
杜中宵叹了口气：“我们不能用自己的做法，来想契丹人会怎么样做。要知道，以前的契丹人出外征战，什么时候自己运过粮？都是因粮于敌。只要士卒带十几日粮，一路过去，到没坚壁清野持地方就好了。到于以后，粮草自然是从民间抢了。”</p>
富弼摇了摇头：“如果这样，一旦战败，他们连退路都没有。”</p>
杜中宵道：“想一想，契丹人作战什么时候想过退路？三万骑兵攻曲阳，最后被围，没有了就没有了，契丹连救都不救。现在自然也是如此。只管出兵，不管怎么收兵。对于契丹军队，看待他们，要知道他们有正规军队的战力，但战法，却与游寇有相似之处，不可以常理度之。”</p>
赵滋沉吟一会，道：“依太尉所说，契丹还真有可能攻沧州。黄河以南永静军没有坚壁清野，攻到那里，自然可以从民间搜刮粮草。离着边境四百里，士卒带着十日粮，不难攻到。”</p>
杜中宵点了点头：“我们就应该想到，现在安排不晚。命令刘几，立即做好阻截准备。还有，命永静军、德州、恩州三州军坚壁清野。对了，京东路的禁军太少，让枢密院派支军队去。坐上火车，从开封府到京东路并没有多远。”</p>
赵滋应诺。这个时代，由于黄河入海口不断变化，靠近海的地方是大片治沼泽，那三州都是地多人少的地方。坚壁清野，无非是再花些钱就是了。而且京东路多有储粮，可以就近送达那里。</p>
看着地图，杜中宵道：“沧州是地广人稀的地方，契丹进攻那里最好。两国百万大军，就在那里战上一场！命令窦舜卿、刘兼济、贾逵三人，整顿本部兵马，若有军令，立即调来！”</p>
赵滋叉手应诺，急忙命人起草命令，准备发出。</p>
契丹大军一出动，杜中宵的心中就大致有底。在宋朝境内作战，比在契丹境内，这仗更好打。东边就是大海，西边则大军云集，只要堵住契丹退路，这几十万大军就无处可去了。</p>
保州车站，贾逵看着拥挤忙碌的人群，对身边的刘兼济道：“契丹大军已经南下，我军中的炮军还只运来了一小部分，真是愁人。没有火炮，只怕作战不利。”</p>
刘兼济道：“我们只是调去莫州和河间府而已，又不会立即作战。你军的驮马多，在保州这里多留些人，炮一运到，就立即送到前线即可。契丹大军虽已到信安军，两军作战还要等些日子，误不了事。”</p>
贾逵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自己本是整训最久的军队，火炮不在，战斗力却下降许多，如果战事迅速打起来，只怕打不上主力。谁都知道，这一仗的规模史无前例，错过了只能后悔。</p>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汽笛声，有火车进站。不多时，窦舜卿急急赶来，与贾逵和刘兼济见礼。</p>
看着乱糟糟的人群，窦舜卿道：“帅司催得急，要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河间府。可现在铁路线上却乱糟糟的，且要走上几天呢。”</p>
刘兼济道：“十几万大军，哪里那么容易。没有四五天时间，是赶不到的。现在火车都由李太尉亲自指挥，别人说不上话，我们且等着吧。”</p>
窦舜卿道：“李太尉在哪里？要催他一催。”</p>
刘兼济摇了摇头：“不心费心了，刚才我们见过李太尉，没有用处。不但是十几万大军要到，军中要的粮草、弹药，全部都不能缺。李太尉已是焦头烂额，没有重要事情，不要去烦他了。”</p>
李复圭作为河北路禁军的后勤总指挥，要指挥整个河北路军民物资运转，忙得不可开交。他不但要完成军队转运，还有更繁忙的任务。比如作战用的驮畜，从契丹进军幽州的时候各地收集，现在正运到河北路。大军三十万，运来的驮畜则近五十万，比运军队的压力大多了。</p>
现在的宋朝，越来越把这一战看与契丹的命运之战，投入的精力越来越大。全国的物力、财力都向河北路集中，更不要说军队。连通保州和开封府的铁路线日日忙碌，火车日日轰鸣。</p>
灭掉党项，恢复西域之后，宋朝的动员能力有多大，其实朝廷也不知道。直到最近一两个月，全国物力开始动员，国力才开始慢慢显露出来。以前的宋朝缺马，现在则是应有尽有。不只是马匹，从西域和河运来的骆驼就有八万匹，数量把枢密院都吓一跳。</p>
说了几句闲话，刘兼济道：“现在看来，我们三军要到河间府，非三五日时间不可。而且李太尉对人员、马匹、火炮用的火车都分别编装车，不能一军一军地走。不必急了，耐心等上几日再说。今夜我在官衙摆酒筵，请两位痛饮一番。”</p>
贾逵摇了摇头：“三五日时间，契丹就已经入境了。唉，想起来真是心焦！”</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