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几点了点头：“如此布置，要契丹人深入边境才好。若是只过河十余里，你大军出动，他们还有机会逃过河去。一万骑兵前出，想瞒过人可不容易。”</p>
张岊道：“不错。所以丁将军选定的地点至为重要。契丹人过河，只要到南易水，就有了足够的距离拦住他们。不过，消息越灵通越好。出动晚了，只怕他们要返回。”</p>
丁令德道：“太尉说的对，此次迎击，最好是算对了契丹要来哪里。大军准备得越早越好，能够在契丹人南行的时候，从容切断其退路。下官这些日子，就是做此事。”</p>
说完，指着地图道：“这些日子，契丹一共派了五次人过河探路。雄州以东不必说了，雄州到安肃军之间，一共派了三次人来。两次是探查南易水以北，特别是围着新修的车站，查探得非常仔细。还有一次是找了一个住在拒马河边的百姓，名为时一鸣，带着他们一直到南易水。他们去的地方，正是夏天南逃百姓安置的地方。”</p>
刘几点了点头：“此事因这些百姓而起，契丹人来了，不到这里走一趟，如何心甘？”</p>
丁令德道：“下官也是这样想的。依这些日子契丹探子走过的路线，他们看过的地方，一路的言行来看，如果契丹兵马过河，最有可能攻击的地方是两个。一个就是南逃百姓住的地方，还有一个，就是现在正在修的车站。依据探子们的言行，我们估计，契丹人很可能同时攻这两处地方。”</p>
一边说着，丁令德一边在地图上指出两地的位置。同时，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地方道：“这都是契丹探子加意查看过的，正是南来的路途。”</p>
刘几和张岊看过了地图，沉默了一会，暗暗思索。过了一会，刘几道：“车站离拒马河约有三十余里，骑兵平明过河，不等天黑就可以到车站了。不早做布置，车站很难防住契丹人。”</p>
张岊道：“这可有些难办。如果我们早布置兵马，必然引起契丹人猜疑。要不，乘着天冷，让车站暂且停了，把在那里做工的人遣散回去？”</p>
刘向摇了摇头：“那怎么可以？车站停了，契丹人必然怀疑。这样吧，你还是派兵马去把车站保护起来。一要把地方保护得万无一失，还要不惹人注意。”</p>
听了这话，张岊看着地图，不由皱起眉头。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何其难也。车站没有驻城，在旷野之中，想阻挡一万骑兵，非派大军不可。可一派大军，契丹人就会得到消息。</p>
丁令德道：“此事下官想了许久，想来想去，守是靠不住的。不如，在契丹人过河后，立即把车站的人撤走。只要不伤人，契丹能抢多少东西？后来拦住他们，他们也搬不回契丹去。”</p>
刘几听了，略一思索，点头道：“好，就是如此！前面得到了契丹人过河的消息，立即让车站的人撤走！些许物资，就让契丹人搬好了！等到大军合围，他们能搬到哪里去？”</p>
张岊叉手称是，道：“除了车站外，这一路上还有不少百姓，又该如何？”</p>
丁令德道：“下官已经查探明白，这一带的百姓，大多都是两输户。本朝的百姓，大多都是居住在南易水边。所以此次防契丹，应该以南易水为界。契丹人过河，北路截其归途，南路守南易水。”</p>
刘几看着地图，想了一会道：“探子发现契丹人在边境聚集，便就立即回报。第二日等到契丹人渡河，一路从安肃军出发，以骑兵为主，堵契丹人归路。另一路从雄州出发，在前面堵住南易水。就在新修的车站附近，围歼来犯的契丹军队！”</p>
张岊叉手称是。</p>
丁令德指着地图，向张岊详细讲解契丹可能从哪里渡河，走什么路线。一万骑兵，要快速地纵横来去，必须走开阔平坦的地方。这一带水泽众多，而且多芦苇，适合这个要求的路线，其实不多。丁令德派人仔细查勘，已经把契丹人可能走的路线确定下来。</p>
张岊连连点头。有了契丹渡河的地点，有了他们的行军路线，有了他们的目标，自己手上有充足的兵力，再堵不住就无法交待了。</p>
杜中宵派丁令德到这里来，不只是他善于情报，而且对军事非常熟悉。依据得到的情报，可以提前预测敌人的行军路线。这事情说起来难，其实只要细心，熟悉行军，并不太难。丁令德这些日子盯紧了过河的契丹人，根据他们的路线，推测出来并不难。</p>
第186章 蠢蠢欲动</p>
天章阁，杜中宵、赵滋和李璋肃手而立。前面赵祯看着桌子上的地图，仔细查看。</p>
直起身子，赵祯道：“你们估计，此次堵截进犯的契丹人，有几成胜算？”</p>
杜中宵捧笏：“张岊是名将，一向以勇悍著称。自所部成军，随着微臣一路打到西域，打赢了对喀喇汗国的最关键一仗。如果前方所奏无误的话，应有八九成胜算。”</p>
赵祯点了点头，想了一会，道：“依帅司所奏，此次契丹南下的兵马，可能有万人。如果全歼了这一万兵马，契丹人会怎么想？后边如何应对？”</p>
杜中宵道：“自微臣到河曲路，唐龙镇两次大胜，逼退耶律仁先。那个时候，契丹人虽败，大多还是认为是国主不幸而亡，形势逼迫。等到今年初，马邑贾逵获胜，许多人都看得出来，此时契丹军力已经不如本朝。不过那次是守，契丹还是有人心存侥幸，以为真正大打，不惧本朝。如果此次胜了，则天下再无话说，本朝军力就是胜过契丹。后边，许多事就不同了。”</p>
赵滋叉手道：“臣以为，此次胜了，契丹极有可能向幽州增兵。”</p>
赵祯一愣：“本朝在河北路增加了十五万大军，契丹人本就应该增兵才是。”</p>
赵滋道：“契丹内战五年，虽然草原稳健，但幽州受创很重。契丹人要修养生息，不在幽州安排重兵驻扎。据微臣所知，整个幽州驻军，才不足五万人。”</p>
杜中宵道：“陛下，契丹人的眼里，不认为本朝胆敢北进。哪怕年初在马邑输了一仗，他们依然如此认为。所以两国交界的地方，契丹兵马不多。”</p>
赵祯点了点头，一时没有说话。直到今年初马邑大胜，赵祯才真正认识到，宋朝的军力已经实实在在地超过了契丹。也是从那时起，才坚定了要恢复燕云的决心。改组枢密院和三衙，整训禁军，便是为了北进做准备。却没想到，契丹人还是无动衷，不做准备。</p>
想了很久，赵祯才道：“若是此次全歼契丹南来的军队，岂非说明，进攻幽州也不难？”</p>
杜中宵捧笏：“陛下，进攻幽州本来就不难。向来中原北上，不是幽州难攻，而是不能速胜。战争一打起来，契丹便就点集草原兵马，大股南下。幽州兵马不多，契丹草原点集的兵马不少，所以往往先胜后败。所以攻幽州，最重要的，是要防住大股南下的契丹草原兵马。”</p>
赵祯道：“契丹点集草原兵马，有多少人？”</p>
杜中宵道：“保守估计，五六十万人马应该不难。”</p>
契丹皇帝的直属兵力，约有十五六万人。加上其他王公，和各地大王，五六十万人并不难。这才是契丹的真正实力，燕云地区更多是农业供应地区，改善契丹的经济，为游牧提供粮草。</p>
赵滋道：“契丹兵力，一二十万人随国主身边，还有三四十万人，在各王公和大王手中。现在契丹依然国势强盛，一旦举国之后，五六十万并不困难。”</p>
过了好一会，赵祯道：“如此说来，没有六十七万兵力，难攻契丹？”</p>
杜中宵道：“也不是如此，还要看本朝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恢复燕云，布置得力，行军速度够快的话，有三四十万兵力，也足够了。快速占住城池，只是防守，契丹人并没有办法。而失了燕云，只靠草原游牧，契丹也就没有了长期作战的能力。”</p>
赵祯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只要再整训一二十万军队，便可以北进幽州了？”</p>
杜中宵道：“若以兵力论，本朝禁军八十余万，足够可以北进。只是，没有整训完，指挥不便，大规模作战，很可能会出乱子。若是把各军编起来，逐军整训，速度还可以快一些。”</p>
赵祯点了点头：“也有道理。此事先不谈，此次雄州之战，一定要万无一失才可以。”</p>
赵滋叉手：“末将已经再三查看了帅司来的公文，他们准备极是充分。只要契丹人敢来，定要叫他们有来无回！经此一战，河北路该固若金汤！”</p>
赵祯点了点头，看着地图，一时间委决不下。过了好久，才对杜中宵道：“若是全歼了来犯的契丹兵马，集中河北路十五万大军，能不能攻下幽州？”</p>
杜中宵吓了一跳，没想到赵祯竟然问出这种话来。忙道：“陛下，现在后方无兵可调，只有河北路十五万兵马。后方没有预备兵力，是作战最忌讳的事。一旦前线出了意外，再无补救！”</p>
赵祯道：“那就是说，如果进军，还是可能攻下来了？”</p>
杜中宵点头：“若进攻得法，是有可能攻下来。不过，一旦契丹快速出兵，就很难说了。此时契丹国主在中京，他迅速带兵南下，很可能事与愿违！”</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