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道:“我们没有准备好,契丹人同样没有准备好,两强相遇勇者胜,拼的是胆气罢了。”</p>
赵祯摇了摇头:“现在交战尚不便处,还是等一等。除此之外,另一个办法是什么?”</p>
杜中宵道:“另一个办法,就要前线有帅司。从枢密院到帅司的情报机构,及时提前得到契丹的消息。做出预判,契丹人会从哪里渡河,会进攻什么地方。早早布置,契丹人一渡河,便就立即派兵封住其退路。而后以优势兵力包围,围而歼之!”</p>
说到最后四个字,杜中宵的话明显带有杀气,众人不由一惊。</p>
赵祯道:“如果能做到如此,才是最好!在我境内,聚歼数千契丹兵马,才能震慑北朝!契丹人依仗骑兵便捷,时常以出兵恫吓。如果能歼灭他们数千人,以后看会如何!”</p>
李璋道:“要想及时知道契丹进攻地方,只怕极不容易。他们既是打定了快进快出的主意,哪里那么容易就被人查探出来?”</p>
杜中宵道:“按说自然是如此。不过,以前刺探军情,只是派几个探子,不成体系。如果有帅司组织,建立成体系的消息来源,未必做不到。”</p>
成体系,这个词最近已经听杜中宵讲了许多次,也见识到了枢密院和三衙的改革。几个月时间,体系开始慢慢形成,很多事情跟以前不一样了。</p>
有组织对无组织,有分工明确的体系,做事的方法跟没有组织完全不同。禁军的整训,说到底就是建立完整的军事体系。说到士兵,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军中增加了那么多的官员将领,还是打仗。只靠嘴巴说,反对的人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可事实摆在那里,整训完的军队,战斗力就是比以前的禁军强得太多。灭党项一战,最为明显,让人无话可说。</p>
从随州练兵,杜中宵对军队中的各个机构,最注重的就是建立体系。在河曲路为帅,治下的各个机构,运转都非常正常。只要后来的帅臣不傻傻地自毁长城,河曲路的军政就非常稳定。</p>
文彦博道:“现在河北路帅臣,是知大名府梁适。梁适文臣,不知武事,只怕做不来此事。雄州所属的高阳关路,都部署是王贽,也是文臣。如果依太尉所说,这两人只怕都做不来。”</p>
这是宋朝以前的组织结构,旧的禁军也正是在他们的管下。新调去的窦舜卿、刘几所部,名义是也隶河北路梁适管下。不过,现在的指挥体系,更多是枢密院在指挥他们。</p>
杜中宵道:“以前的都部署,只是五司之一,算不得帅司。到了现在,依靠都部署,只怕无法指挥战事了。整训完毕的禁军,不比从前,只是驻守地方,他们基本不管地方事务。”</p>
赵祯点了点头,明白杜中宵的意思。以前杜中宵在河曲路,身兼经略使、安抚使、都部署,同时兼知胜州,一手掌握军政大权。灭党项和时候,也是以狄青和韩琦分别为帅,他们才算是帅司。</p>
韩琦道:“禁军整训过了,与以前作战不同,确实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以前的帅司只是节制辖下禁军,现在不同,是要指挥禁军作战。”</p>
赵祯想了想,道:“新调到河北路的窦舜卿和刘几,不必像从前量样,隶都部署之下。</p>
经略使和都部署只能管辖治下以前的禁军,整训后的不可。众位受卿,河北路到底应该如何?”</p>
田况捧笏:“臣以为,刘几多经大战,在军中甚有声望。可命其为河北路之帅,辖制河北路整训完后的禁军,建立帅司。枢密院有令,直接命帅司即可。”</p>
文彦博想了想道:“此事要改,涉及到的事情极多,不可仓促而行。河北路除经略安抚使,尚有四路都部署兼安抚使,还有转运使,牵扯极多。不如就以新调到河北路的整训完的三军,窦舜卿、刘几和张岊所部,隶刘几之下。由刘几统一指挥对契丹战事,建立帅司,不管地方事务。”</p>
杜中宵道:“文相公说的是,如此最为稳妥,对朝政影响也小。”</p>
路不是宋朝的一级行政区,只是依照功能而分。有转运使路,提刑司路,还有军事路,辖区各有不同,事务也不同。一般来说,转运使路的提刑司路大致相同,不过总有一些州县有区别,两者的职能各自独立,互不相属。军事路还分钤辖路、部署路,一般钤辖路在内地,部署路在边疆。</p>
一百多年的统治,宋朝的路变得非常复杂,牵连极多,不是那么好动的。而现在的局势,帅司远超出了以前的部署路,不能再靠老办法。杜中宵的意思,帅司本是为了战争而设的,战事结束,帅司便就应该取消。所以不依托以前跟行政分不清的路,而重新设立的好。</p>
第177章 早做准备</p>
河间府,新的河北路沿边经略使衙门前,刘几带着将领肃立,迎接到来的张岊和窦舜卿。</p>
这是第一个按新的枢密院和三衙机制设立的帅司,不归地方管辖,直属枢密院。下面管辖的,除了刘几本部,还有张岊和窦舜卿两军。</p>
迎了两人和一众将领,进了衙门,到了官厅落座。</p>
刘几道:“现在已是十月,看看就到冬天了。各军尚没有完成布署,枢府催得极严。今日召集诸位来,便是尚量在河北路驻扎,以及诸般事宜。”</p>
张岊一军刚到河北路不久,还有一部分兵马在路上。听了刘几的话,道:“太尉,我军新自西域调来,不知河北路军情。如何安置,还请帅司示下。”</p>
刘几命人把河北路与契丹接界地区的地图挂上,道:“窦舜卿部,驻真定府和定州,沿着新修的铁路线驻扎。自南边的元氏县,一直到望都县,铁路五十里外的州县不驻兵马,交予地方。张岊所部,驻保州、广信军、安肃军、顺安军和雄州,分驻各要地。我所部兵马,驻莫州和河间府。”</p>
一众将领叉手听命。</p>
窦舜卿道:“真定府还要防山中道路。只是今年,看起来只有涿州和易州有可能有契丹人南下。敢问太尉,以后还是如此吗?”</p>
刘几道:“帅司自会刺探契丹军情,有了变化,会重新安排。今年,契丹并未点集兵马,不会大股南下。最可能的,是涿州一带,契丹人集中数千到一两万人,过河而来。朝廷对此事看重,公文往来,命我们必须妥善防护。如果有契丹人来,要让他们有来无回!”</p>
张岊初到,不知这一带的形势,听了道:“我们十几万兵马,契丹人万人来攻,岂能占到便宜!”</p>
刘几叹了口气:“太尉,此事不是那么简单。朝廷的意思,现在没有做好与契丹开战的准备,我们最好不要越过边界。如果契丹数千骑兵,乘着天寒地冻的时候,突然渡河,哪里来得及迎战?等到我们点集兵马,他们劫掠一番就回去了。到了那时,契丹人南来毫发未损,气焰必定嚣张。”</p>
窦舜卿道:“不许越界,要防契丹人进攻,就难了。”</p>
张岊老于兵伍,自然知道,对于骑兵来说,一日间运动数十里,轻松自如。如果契丹人在边境秘密集结,突然进军,防守自然非常困难。说起来,这就是无赖打法,可又有什么办法呢。</p>
刘几道:“霸州以东,全是沼泽,又有陂塘,基本没有什么民户。契丹人就是南下,也无大碍。契丹人知道这一点,他们从没有从霸州以东南下过。所以霸州地东,交给地方巡视,我们不管。东边自山边的北平,到最东的霸州,约两百多里路,便是我们防守的范围。帅司会密切注意契丹,一旦有警,你们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集中兵马,用最快的速度包围敌军。”</p>
张岊新任的副都指挥使石遇道:“骑兵一日可以百里。敌军一旦入境,一两日便就离去,我们再是反应得快,也无法包围敌军啊。太尉,此事着实难做。”</p>
其余几个人一起称是。骑兵短促出击,不许越境追赶,根本就是没办法的事情。</p>
刘几叹口气:“我何尝不知道?此次对契丹,难就难在这里呢。这几日,我仔细思量,要想截住契丹人,只能在军情上下功夫。知道了契丹要从哪里越境,提前动手,才可能及时应对。”</p>
窦舜卿道:“契丹人必然防得严,如何能提前知道?”</p>
刘几道:“帅司自然会做此事,你们就不必担心了。还有一点,此事是因收留南逃而姓而起,契丹人南来,很大可能会对准他们。针对这些南逃百姓,早做布置,总是不错的。”</p>
说完,刘几指着身后的地图道:“南逃的百姓,被安置在南易水以南之地营田,离着雄州城约有二十里路。在我想来,如果在他们附近设立军营,契丹人打探到,就不会去了。”</p>
张岊听了心领神会:“太尉的意思,就把那里作为陷井,引诱契丹人过去?”</p>
刘几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最理想的办法,只能够如此了。两百多里路,如何防得过来?但有了地方,布置就容易得多了。不能越境追击,今年只好做一场戏,让契丹人去。”</p>
听了这话,几个将领凑到地图上,议论纷纷。那里离着边境拒马河,约有五十里,骑兵一日之内可以到达。要攻那里,契丹人平明出发,下午刚好到地方。劫掠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就可以返回。渡拒马河而去,宋军无法可想。如果有几千兵马,甚至万人,一天时间宋朝集中不起这么多军队。</p>
张岊看罢,道:“那一带除了附近雄州,没有什么城镇,无法驻军。契丹人来,只要派人监视住雄州,就可以为所欲为,倒是好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