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道：“放心，军中几位高级将领用餐，公使钱不能使吗？只要口味好，价钱小事！”</p>
众人叫一声好，赵滋吩咐随从，到一边的商场买几瓶好酒来，反正公使钱报账，不喝菜馆的酒。</p>
几人到了十三郎说的菜馆选处座头坐了，纷纷点菜。只要自己喜欢的口味，都选贵的点。有公使钱吃饭格外阔气，不似自己请客，还要斤斤计较一番。</p>
杜中宵对这里烤鱼不感兴趣，此时没有辣椒，烤了总觉得缺少味道。河湖里的鱼，只合拿最鲜美来的进行清蒸。</p>
正在热闹的时候，几个士卒随着买酒的随从回来，对杜中宵道：“原来提举在这里！刚刚得到的消息，前次来的石团练，又到樊城了！”</p>
第236章 同年再会</p>
这种路边摊一样吃饭的地方，不适合迎接石全彬。杜中宵对十三郎等人道：“你们且在这里尽兴吃喝，我回去见石团练。此处虽然口味不错，迎接重臣却嫌简陋了些。”</p>
赵滋道：“简陋倒没什么，腌臜了些，石团练必然不惯。”</p>
杜中宵起身，带了自己的随从，离了汉水码头，回常平司衙门去。进了衙门，见到石全彬，两人在客厅里分宾主落座，重新上茶。</p>
请了茶，杜中宵对石全彬拱手：“团练回京不久，因何又急急前来？”</p>
石全彬道：“不瞒提举，前次到随州，我见军中炮兵甚是得力，骑兵和步军着实弱了些。好在回去的时候，路过唐州，看过那里的驻军，用火枪也甚是威猛。回到朝中之后，官家和宰执听了，一时也有些犹豫。不过今年契丹伐党项，进军十分顺利，北方兵马不能再调，平侬智高还要用营田厢军才好。两府已经定下来，十一月，提举带营田厢军南下，我在提举之下为副。还剩一个月时间，提举尽快安排常平司事务，最好有得力官员。过几日，同提举常平石扬休会来樊城，拜会提举。提举带兵出征，由原户部判官韩绛代为提举常平。过几日韩绛到来，提举自做安排。”</p>
这些年韩绛仕途顺利，继杜中宵后，也为一路监司了。去年户部判官任上，江南灾荒，韩绛体量安抚江南东西路，资序已经可做路官。两人同年，私交一直不错，由他接任顺利一些。</p>
石全彬又道：“还有一事。自提举到京西路营田，建了铁监，带起了不知道多少工厂。后来又建常平司，下隶的商场现在做大了，赚钱无数。这两年朝廷有意在京东路和淮南路营田并建常平司，一切规制俱依京西路制度。特别是自去年发行常平司钱引，又有储蓄所，里面钱数不少。如果一切隶三司之下，则三司职权委实过大，政事堂难制。朝廷有意三司分司，各自设官治事。官家特意叮嘱两件事，一是常平司钱引和储蓄所，如果推向天下可不可以？推行下去，里面的钱，要如何安排？二是三司各案原有互相牵制之意，如果三司分开，下面各案又该如何安排？提举深思，出征之前入京，陛辞时官家又问。”</p>
说完，石全彬道：“此是要事，官家安排下来，提举深思！”</p>
杜中宵点头，向石全彬拱手谢过，心中慢慢分析石全彬带来的消息。</p>
钱引实际就是提举司发行的地方货币，以商场收入的铜钱为本，设立储蓄所。而后以储蓄所的储蓄为本金，常平司发行的地方货币。京西路的工商业发展很快，常平司发行的钱引发行规模迅速增大，加上储蓄所的储蓄，数额迅速向着一亿贯去了。</p>
此时天下的货币税收不过几千万贯而已，如此巨大的数字，自然引起朝廷侧目。如果推行天下，仅从这里面抠点下来，也不会钱粮不足。但是印纸币容易，京西路的技术对于朝廷来说没什么难的。但到底如何发行、如何管理、如何储蓄，朝中官员却众说纷纭，没一个靠谱的。这种专业意见，皇帝还是要听一听初创者杜中宵如何说，才能让宰执放手去做。</p>
三司分司则是势在必行的事情，这几年必然会做，这一点朝中官员几乎人人皆知。</p>
三司本来是三个衙门，盐铁司、度支司和户部司。是晚唐时，面对天下藩镇林立，为了解决中央朝廷的财政困难，而专门设立的。五代因之，一直传到宋朝。自大宋立国，三司分分合合非止一次，到了真宗时才定下来为一衙门，设三司使统管。以事权论，两府之下，三司使是最重要的官员，朝廷政事的十之六七在三司。做过了三司使，大部分官员都会升任宰执，没有升迁就是意外。</p>
以京西路来看，如果其他几路也发展起来，三司再合署，专设一三司使，事权就过重了。作为政事堂下属，三司使的职权超过执政，容易发生许多问题。撤掉三司使，三司从此分开，各设盐铁使、度支使和户部使，势在必行。相当于提高了这三个衙门的地位，不再设统管的三司使，三个衙门直属政事堂。</p>
自中进士为官以来，杜中宵一直做地方官员，此次皇帝专门听他的意见，说明前几年的政绩得到高度重视，可以参与朝廷事务了。</p>
见杜中宵面色凝重，石全彬道：“不急，这一个月提举慢慢想就是。对了，一个月后大这出发，提举常平司事务缠身，我该做些什么？”</p>
杜中宵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团练与钤辖刘几一起，随同军需李复圭，到驻军各州去走一走。让各部准备粮草枪弹，诸般备齐，不得有遗漏。要做到朝廷一声令下，大军随即启程。如何拔营，路上如何行军，一切都要有章程，令下即按定好的条贯行事。”</p>
石全彬自无异议。这就是制定大军参战的行军计划，军中自有条贯，石全彬只要跟着看即可。借这个机会，也熟悉一下营田厢军的风格。</p>
接下来的日子，杜中宵便住在樊城，整理常平司钱引和储蓄所的资料。要把这件事做好，对自己的未来应该非常重要，杜中宵不敢有丝毫马虎。至于三司改革意见，杜中宵只是建议，反而不那么重要。石全彬和刘几、李复圭巡视各部，查看准备情况。</p>
这一日，杜中宵正在书房对照钱引发行各期、数目和商场的经营情况，吏人来报，韩绛已到衙门。</p>
急急出了书房，到了客厅，杜中宵见到韩绛站在那里，急忙上前道：“子华前来，缘何不早知会一声，我好带人去接。这样到了衙门，我岂不背后让人指点！”</p>
韩绛道：“不是我不想，而是没有办法。</p>
若是以前的日子，提前一日派人来，自不会失期。而现在一日就从开封府到了樊城，派人也来不及了。总不能我在车站那里等着，岂不更惹人闲话。”</p>
杜中宵道：“坐火车总有个日期，提前几班车派人不就好了。”</p>
韩绛连连摇头：“现在开封府一日不知发多少车！我们出行都是一节专车挂上，哪个知道安排挂哪班车上？什么时候到达，委实说不准。”</p>
天下铁路，都要连到开封府，以那里为中心形成路网。每日里不知道多少车经过，多少车发出，这个年代的调度能力不能指望，不出大错已是难得。朝官以下坐车，都是由公帑买车票，跟普通旅客没有区别。朝官以上，出行才有包厢。不过这种包厢是通用的，大的车站有，开封府更多。地方上好说，这个级别的官员少，可以提前确定日期。开封府就不行了，几乎每天都有朝官出行，哪里安排得过来？待制以上的官员，才有自己专门的包厢，车站的级别不敢慢待他们，那又不同。</p>
分宾主落座，上了茶来，杜中宵道：“我离任的朝旨未到，子华接任的却来了，这事情可不多。”</p>
韩绛笑道：“没有办法，你现在提举的京西路常平司，委实太过重要。你交待不清楚，朝旨只怕难发下来。未让我接任之前，我还不知道常平司名下有如此多的钱财。几千万贯现钱，治下还有每年收过千万贯的商铺，再加上各种厂社，待晓，我做过户部判官，也没见到如此多的钱！”</p>
杜中宵摇了摇头：“钱多了，显得做事，可事情也多。人人都看见名下的几千万贯现钱，却不知这钱来得如何不易，要如何打理。你以后提举常平，自然就明白了。”</p>
韩绛道：“我没有上任也明白。现在可不是以前，自你在京西路营田，这几年钱贵货轻，几千万贯现钱，当得以前一亿多贯！朝廷一年支出才多少？”</p>
杜中宵点头：“是啊，钱贵货轻，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你来了，此事只好交给你了。”</p>
发行钱引之前，杜中宵就算过，天下的铜钱是有固定数目的。随着工商业发展，流通中的铜钱远远不能满足需要，这些年京西路一直都是通货紧缺，成了为吸引天下货币的地方。常平司钱引是以现钱为本按比例印制，与铜钱一比一兑换，货币紧缺直接表现到了物价上。京西路发展飞速，物价一直上涨，现在的一贯钱，可以当以前的两贯钱用。</p>
作为地方官员，杜中宵有任期，当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没有时间解决。实际上这种问题，也很难由地方官在一地解决。随着经济的发展，货币必须增加供应，但铜钱显然满足不了需要。这当然有很多解决办法，比如直接把货币变为信用货币，不再有本金。但对这个时代来说，这种统筹规划别说是地方衙门，中央朝廷也很难解决，极容易造成通货膨胀。稳妥的办法，还是增加货币储备，必用本金发行纸币的放大作用，来增加货币。信用上任，本金占发行总额的比例可以减小。</p>
第237章 循路而来</p>
正在杜中宵和韩绛聊着这几年见闻的时候，吏人来报，舒州通判王安石前来拜见。</p>
与韩绛对视一眼，杜中宵道：“却是好巧，你们两人像商量好一样，今天一起来了。”</p>
一起出了衙门，见到王安石带了几个随从站在门前，忙上前行礼问候。</p>
叙礼罢，韩绛对王安石道：“介甫为舒州通判，缘何今日到樊城来？”</p>
王安石拱手：“前些日子狄太尉南下征讨岭南侬智高，本州要支援粮草，送到襄州，由发运司运往江陵府。我今日正是押运粮草，到了襄州之后自有吏人交接，过河来拜访待晓。子华缘何在这里？”</p>
韩绛道：“待晓在京西路数年，即将离任，我是来接提举常平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