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行才开门，项容是今日上门来的第一个客人。</p>
老板正在给擦拭柜台的伙计训话，偏头看见项容的打扮，顿时心生喜悦。</p>
项容的打扮不甚体面，一看就是破落户家的孩子走投无路了，要把家里压箱底的宝贝当掉。</p>
通常这种人嘴上说着是活当，将来还要赎回，其实十之八九都是没钱买回去的。</p>
而且大多急用钱，为了尽快把宝贝出手，明着被压价也无可奈何。</p>
到最后没钱赎回去，就等于他花低价买了个大宝贝，简直是暴利。</p>
就算侥幸有钱赎回去了，典当期间的利息怎么算，也是他定的。</p>
老板挥挥手，让伙计退到一旁，决定亲手宰一宰这个送上门来的冤大头。</p>
“客官要典当什么？”</p>
老板笑得殷勤，目光紧紧盯着项容的包袱。</p>
项容从怀里取出一支碧玉簪子。</p>
“我要当这个，你看值多少钱。”</p>
那次在灵风城买过粮食后，身上的碎银子就用完了，只剩下了一点铜钱。</p>
又在山上耽搁了这么久，消耗掉不少芋头和白米。</p>
她想在四方县再补充些粮食和干粮，所以必须要换点散碎银子。</p>
老板打眼一瞧，便知这玉簪是难得的上等货。</p>
碧玉鲜艳明亮，玉质细腻，散发着光泽。</p>
他眼里简直要冒出精光来，“客官稍等，容我仔细瞧瞧。”</p>
其实挑不出什么瑕疵来，但他装模作样地仔细端详一番后，很是遗憾地道：</p>
“簪子看起来还行，就是做工一般，样式也普通，没有什么精巧的雕琢与设计。”</p>
“不过收也能收，客官是要活当还是死当？”</p>
项容自然是要死当的，不过她没急着明说。</p>
这种被典卖的物品不论原价多少，到了这种地方都会大打折扣。</p>
老板摆明了要往死里压价。</p>
项容拿回簪子，缓缓与老板周旋：“活当多少钱，利息怎么算？”</p>
“活当八十两，利息的话，半年收您一百六十两。”</p>
“半年翻一倍？老板，你可真是敢开这个口啊。”</p>
“客官您别生气，不是我狮子大开口，而是如今的形势一天一个样子，钱也越来不值钱，说不定半年后收您一百六十两，还是小店亏了。”</p>
项容听着这话，觉得不太对劲。</p>
老板的意思是货币在迅速贬值。</p>
洪水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影响，难道是因为……北方战乱？</p>
在山沟沟里待久了，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p>
项容试探道：“老板这话什么意思？我从东边的梁州来，那里遭了洪灾，乱糟糟一片，钱也还是值钱的，没你说得这么夸张。”</p>
“原来客官从东边来，那难怪不知道了。”</p>
“洛阳陷于敌手之后，北方各地救驾的王爷也战败退回封地，为了招兵买马恢复元气，纷纷铸起钱币来。”</p>
“咱们益州没出兵，本来没事，但最近市面上多了不少从秦州、雍州流通过来的钱币。”</p>
“把咱们这里的物价也搞乱了！只怕会越来越乱哦！”</p>
中央朝廷名存实亡，州府各自为政、乱象四起是不可避免的事。</p>
老板越说越愁，索性不想了，转回原话题。</p>
“客官，跟您说句老实话，这县里总共也就三家典当行，不论您去哪，都是这个价格。”</p>
项容心里知道卖不出高价来。</p>
何况这簪子，她只付出了点苦力就得到了，也算是空手套白狼。</p>
她没想太贪心，但也不愿被当冤大头。</p>
项容一本正经道：“老板跟我说实话，我也跟老板说句实话，我在梁州也是富贵人家出身，这簪子是梁州数一数二的工匠花了三个月打造的，不说价值连城，也是价值千两。”</p>
“要不是家中遭灾，我前来益州投奔亲戚，身上没碎银子买见面礼上门，我也不必来典当。”</p>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p>
不管这簪子多少钱，项容都往值钱了说去。</p>
而且看老板那发光的眼神，就知道这簪子本来就不是水货。</p>
“老板，这么着吧，我不活当了，改死当，一口价，你给高些。”</p>
“那就一百二十两。”</p>
“这样做生意就没意思了。”</p>
项容转身就走，“好歹货比三家，谁家更识货，这簪子就归谁家。”</p>
“哎，客官别生气啊，咱们慢慢商量嘛。”</p>
老板放软态度，“客官想卖多少钱？” 项容伸出一只手：“五百两。”</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