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在地上哆嗦，惊惶地望着燕九少爷一句话也不敢说，张庄头更是一脸状况外，然而在这个小主子无形的气场威压下也是不敢多说一句，场面一时安静得诡异，所有人都望着燕九少爷。&lt;/p&gt;</p>
好半晌，燕九少爷慢吞吞地将信折好，塞回信封，将它递回给了李嬷嬷，一言不发地转身离了鹰局。&lt;/p&gt;</p>
燕七三人便也跟着离开，直到拐上街去走得看不见了影儿，李嬷嬷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身，张庄头便问她：“什么事？你究竟是要给谁发信？”李嬷嬷原只跟他说也要去寄信，两人凑巧结伴进的城。&lt;/p&gt;</p>
“给老爷，”李嬷嬷叹口气，“想着小主子到了庄子上，怎么说我也曾在小主子屋里当过差，理当去信给老爷报个平安……现在想想还是罢了。”&lt;/p&gt;</p>
这么说着，将手里那封信撕成了碎条，扔进了墙角专为寄信人提供的用以毁去书信的颜料缸里，白纸瞬间变了黑纸，慢慢地沉入了缸中去。&lt;/p&gt;</p>
“这下死心了吗？”回到马车上后，燕七问她弟弟。&lt;/p&gt;</p>
燕九少爷不吱声，躺到榻上一副厌倦世事的样子。&lt;/p&gt;</p>
“总不会突然袭击到的还是假的吧？”燕七道。&lt;/p&gt;</p>
“有什么准儿。”燕九少爷恹恹地翻个身背朝外，但显然再也不想谈这个话题。&lt;/p&gt;</p>
“那么接下来我们是往东还是往北呢？”燕七坐到他身边，伸手过去捏燕九少爷的脸。&lt;/p&gt;</p>
小时候她就是这么逗不开心的他，在脸蛋儿上捏捏揉揉，他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lt;/p&gt;</p>
燕九少爷慢吞吞扒开他姐的魔掌，重新坐起身来，歪在引枕上：“去东边。”&lt;/p&gt;</p>
“这回不变了？”燕七问。&lt;/p&gt;</p>
“不变了。”燕九少爷道。&lt;/p&gt;</p>
五枝又开心了，眼角的泪花还没干呢，感觉再这么折腾上几回自己迟早得疯了，这哭哭笑笑的，比赶车还累人。&lt;/p&gt;</p>
一行人先没急着出城，时已近午，就先在城中找了家酒馆吃午饭，用过饭后出城直接向东，这一回燕九少爷是真的死了心，上车就睡，睡醒了就拿书看，甚至还和萧宸讨论几回功课，两个人一个说话语速慢，一个说话衔接慢，慢慢慢慢地这个白天就过去了。&lt;/p&gt;</p>
新的一天由黎明尚未降临时开始。&lt;/p&gt;</p>
夜里众人将车泊在原野上，天还擦着黑，燕七和萧宸就起身了，悄悄地从车里出来，然后在旷野上奔跑。&lt;/p&gt;</p>
萧宸发现，燕七在这里比在京都城中跑得还快。京都的天造地设大街就已经足够宽了，可现在看来似乎对她都显得窄，就好像一被放入这样无拘无束的天地之间，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绊住她的脚步。&lt;/p&gt;</p>
春风凉里透着暖，迎面扑个满怀，胸腔仿佛一下子被什么撑开，整个人倏地一轻，张开臂膀就几乎能飞起来。&lt;/p&gt;</p>
萧宸跟在燕七的后面，看着她脑后的马尾辫轻盈的摇摆，细软的发丝比春风还柔和，发上淡淡的清香总是似有似无地钻进鼻中，一直痒进心窝里。&lt;/p&gt;</p>
她奔跑的姿势很漂亮，脖颈，肩背，腰肢，臂腿，柔韧又结实，动作富有弹性和韵律，以及力量和美感。&lt;/p&gt;</p>
她怎么会同其他的女孩子这么不一样呢？即便是武家的那个虎里虎气的姑娘，也做不到像她这样将力量与柔美、冷酷与包容、犀利与沉静结合得如此恰到好处。&lt;/p&gt;</p>
这些矛盾冲突的特质全都集中并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是多么的不可思议。&lt;/p&gt;</p>
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了吧。&lt;/p&gt;</p>
所以，她，就是独一无二。&lt;/p&gt;</p>
经过一段冲刺，两个人渐渐停下了脚步，燕七有些喘，额上还见了汗，“跑一跑就是舒坦，”她说，“可惜起不到什么提高的作用。”&lt;/p&gt;</p>
“怎么才能提高？”萧宸问。&lt;/p&gt;</p>
“你若想提高，就去追马车，我若想提高，我就追你。”燕七道，“有一个比自己跑得快的人始终在前带着，自然就能提高速度。”&lt;/p&gt;</p>
“下回我在前。”萧宸道。&lt;/p&gt;</p>
“那就拜托你啦。”燕七道。&lt;/p&gt;</p>
“你……还想跑得更快？”萧宸看着她问。&lt;/p&gt;</p>
“跑步也是会上瘾的，”燕七道，“其实你仔细想想，人这一生能够像这样放开了狂奔的时间，能有几年？”&lt;/p&gt;</p>
能有几年呢？年纪小的时候跑不了多久，年纪长些了也就跑不动了，人这一生能放足狂奔的时间，大约也就是十二三岁到二十四五岁吧，男人或许还能再长些，女人到了二十来岁上，骨头沉起来，大概也就跑不了这样轻松了。&lt;/p&gt;</p>
这么一想，果然没有几年。&lt;/p&gt;</p>
“所以能跑的时候就跑，不能跑的时候再去做别的。”燕七道。&lt;/p&gt;</p>
“不能跑的时候你想做什么？”萧宸问。&lt;/p&gt;</p>
“就站着，站到高处，树顶或山巅，能够看得很远。”&lt;/p&gt;</p>
“……一个人？”&lt;/p&gt;</p>
“一个人干嘛，多孤单啊。”&lt;/p&gt;</p>
“那……”&lt;/p&gt;</p>
“至少还得带条狗吧。”&lt;/p&gt;</p>
“……”&lt;/p&gt;</p>
还是和她一起跑步吧……</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