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喜怒哀乐,各有分数:喜则气和而字舒,怒则气粗而字险,哀则气郁而字敛,乐则气平而字丽。情有轻重,则字之敛舒险丽,亦有深浅。”燕子恪两指拈着那写有遗书的纸,语声淡凉,“这几个字呆板干涩,形意混乱,当是从几页不同的字帖上摹下来的&lt;/p&gt;</p>
。”说着走至书桌旁,随手由李医师堆在那里的各式纸页中抽出一张,看了几眼,将之与遗书一起拈着展示给乔知府看,“字体都是死者的字体,然而遗书上的字既无情感亦无神韵,除去临摹,别无其它答案。”&lt;/p&gt;</p>
“果然……此案别有隐情。”乔知府对神经病的专业知识倒是颇信得过,闻言再无疑问,重新陷入思索,“既是被人临摹,这封遗书便不可能是今日写成,以他杀为本案定性,凶手必是提前有所计划。能拿到李医师手迹的人,多半是书院的先生、学生及其好友,然而遗书上这几个字并非总是常见,就譬如‘罪’与‘孽’这二字,无论是给学生的批语还是开具的药方上都不大可能会用到,所以凶手必然拥有李医师大量的手迹,由此可见,这凶手与李医师的关系也应是相当地亲近,加之方才仵作验尸所发现的李医师死前曾有过敦伦之事的鉴定,凶手么,极可能是个女子。”&lt;/p&gt;</p>
说至此处,乔知府问向屋中衙役:“本府方才派去调查李意堂亲友近邻的人可回来了?”&lt;/p&gt;</p>
“回来了。”有人应声从外头进来,向着燕子恪和乔知府一抱拳,“属下几人已去李意堂所居之处查问过,这李意堂并非本地人氏,原籍河西,孤身一人到京都谋生,至今未娶,在鸡笼坊有一居,平日与周遭邻人并无往来,亦无亲友,每日里不是到书院来授课就是窝在家中半步不出,偶尔有人曾看到过其从书屋借书回来,属下去那书屋查问,掌柜的说李意堂借回去看的都是些香艳话本,每次都缩头缩脑地来去,生怕被人撞见,且就在昨天他还借了一本书走。不过此人却并无流连青楼楚馆的爱好,想是与书院的院规有关,属下方才回来时问过副山长,言明院规有云,严禁本院所聘先生踏足烟花之地,故而可确定李意堂其人平日在家并无出格言行。”&lt;/p&gt;</p>
说话间副山长也迈进屋来,身后跟着元昶,接了这衙役的话,副山长将从元昶嘴里问出来的相关信息也讲了一遍,乔知府听罢一锤定音:“此案已可确定为他杀,即刻起正式立案调查!张甲,带人将李意堂平日的交际关系查清楚;王乙,带人封锁院门,任何人未经本府允许不得外出;李丙,带人在书院内展开调查,重点查问经常出入百药庐的人员!赵丁,带其余人继续仔细勘查现场!”&lt;/p&gt;</p>
张王李赵四名衙役头儿齐声领命。&lt;/p&gt;</p>
“关于本案嫌疑人之范围,不知大人有何高见?”乔知府望向燕子恪,这货既然来了,当然不能让他闲着,不用白不用,乖乖滚过来给老子出力!&lt;/p&gt;</p>
燕子恪却正懒洋洋地靠在桌旁,低着头摆弄桌上那支笔。&lt;/p&gt;</p>
“吾自知罪孽深重,枉为人师,无颜再活于世,今自裁以谢罪。”嘴里念着李医师遗书上的内容,不紧不慢地抬起眼,“遗书既是伪造,那么遗书内容便出于嫌犯本意,‘罪孽深重’,说明杀人动机源于仇恨,李意堂不在书院时总是深居简出,鲜少与外人交际,建立如此深仇大恨的机会不大,故而嫌犯范围首选书院内人员;能仿其笔迹者,当为时常出入药庐之人,而此类人无非是习武的男学生,亦或选修了医药课的男女学生。嫌犯之所以伪造遗书,一为制造自杀假象,二为揭露李意堂之人品,而之所以遗书中未挑明李意堂是如何‘罪孽深重’,想来是因李意堂对嫌犯所犯之‘罪’实乃无法宣之于口,再经方才副山长所转述这小子的证词,”说着用手指了指元昶,“可见李意堂私下竟是好色之徒,结合那匣子里失踪了的女人肚兜,大致可以断定,本案凶嫌的范围,乃选修了医药课的女学生。”&lt;/p&gt;</p>
乔知府当即向副山长道:“劳烦副山长提供一份选修了此门功课的女学生名单给本府。”&lt;/p&gt;</p>
副山长应着去了,乔知府又和燕子恪道:“下官实则还有几处疑问,经仵作查验,死者周身并无外伤,倘若凶嫌是女子,又是如何做到令死者毫不反抗地坐在椅上慢慢中炭毒而亡的呢?死者是医师,怎会不知道密闭的房间里烧炭会造成炭毒,在炭毒生成之前,他又怎肯待在屋内不向外逃?他身上并无任何绑缚痕迹,亦无挣扎造成的挫伤,是什么原因竟会如此平静地在溢满炭毒的房间内走向死亡?”&lt;/p&gt;</p>
“办法当然有&lt;/p&g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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