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入得室内，便见窗外红光照室，满壁生香。这本是上上吉兆，阖府上下没有不议论的，陆老爷见了却是一顿，心道这女儿怕是个有来历的，若这吉兆为人所知，恐会生出事端。</p>
及见了襁褓中女婴，心中忧虑顿散，生出怜爱之意来，当下喝令府中众人不可议论，只道是炉中去血气的香料险些失火，令府中仆人小心看顾灯烛不得怠慢，这才堵住悠悠之口。</p>
有了这个女儿，夫妇二人已是心满意足再无他求，视这女儿如珠如宝，爱惜不已。</p>
等到女儿百日，便为她取名停云，取‘霭霭停云，蒙蒙时雨。东园之树，枝条载荣。’之意，小字绵绵。</p>
那陆停云天资聪颖，不过九月便可出言，一岁时自行行走。</p>
有了女儿承欢膝下，日子过得飞快。陆老爷陆衡官路亨通，三十有七便往上升了升，领了吏部侍郎一职，掌文官选授考课，清贵难言。</p>
陆小姐到了金钗之年，时局却显得有些颓败，显出乱世的光景。</p>
皇帝为疏浚修了大运河，下令营建东都洛阳，每月役使民工二百万人，日夜不停。</p>
皇帝醉生梦死，日夜沉浸在声色酒宴，视众臣劝谏为无物。又在各地大修宫殿苑囿、离宫别馆，下令修建建造显仁宫，取大江以南、五岭以北的奇材异石运到洛阳，又用海内的嘉木异草、珍禽奇兽充实园苑。</p>
洛阳的官吏监督劳役严厉急迫，役丁不堪忍受，有十之四五因苦役而亡，装运尸体的车辆东至城皋北至河阳往来不绝，其惨状非是言语可以形容。</p>
这日朝罢，陆衡愁绪难解，心中苦闷，径直往书房而去。</p>
白氏听闻夫君无心饭食，忙捧了米粥小菜送来，劝他多少用些，免得伤身。</p>
陆衡神色落寞，叹道：“陛下今日下令修筑西苑，那西苑方圆二百里，苑内有海，长十余里。命在海内建造蓬莱、方丈、瀛洲诸座神山，宫内树木秋冬枝叶凋落，就剪彩绸为花叶缀在枝条上，颜色旧了就换上新的，使景色常如阳春。池内也剪彩绸做成荷、芰、菱、芡，必要四时可见阳春美景。”</p>
白氏听了也不由色变，“如此奢靡，不知又要耗费多少钱财！御史大夫和中书令就不曾劝谏陛下？”</p>
陆衡闻言不由愤慨，“如何没有劝谏？百姓苦役，天下思乱，短则一两年，长则年，必有不堪苦役者起事造反！陛下得天下养，岂能如此骄奢，迟早断送”</p>
“夫君慎言！”</p>
白氏吓的脸都白了，忙出言制止。</p>
“这话若被人传出去，陆氏灭门之灾为时不远矣！夫君不惜一己之身，可也要顾惜咱们的女儿啊！绵绵还未及笄，正是要夫君为她打算的时候，夫君岂忍见她后半生孤苦？”</p>
陆衡面露颓然，久久不言，叹息一声盛了碗米粥果腹，心中已然生出去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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