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嘈杂的脚步声，分明不是习武之人。</p>
为什么一大早会有那么多人朝着这个漏雨的屋子过来？</p>
沐卿言看了一眼芍药，她却并没有因为有人来而有一丝慌乱。</p>
淡淡的声音从来她嘴里流出：“抱歉，你走不了了。”</p>
沐卿言：“……”</p>
“我不得已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来，虽然避了雨，但也不会那么平静，抱歉……”</p>
沐卿言无奈的抚了抚自己的眉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p>
她现在知道芍药祈求自己带她走的缘故了，大概是这个地方困住了她。</p>
是这里的规则、是这里人情世故，还是……仇恨？</p>
如果在乱葬岗醒过来之后，她原本可以直接离开，偏偏雨势不停，自己又高烧不止，她便只能回这里避雨。</p>
就在这时，脚步已经近在咫尺，外头女人的叫骂声不绝于耳。</p>
“真是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还好意思回来，怎么不去死呢？”</p>
“她婶子，你是不是看错了，那个女人真的回来了？不是被丢到了乱葬岗了么，怎么可能还活着？”</p>
“昨晚我看到这屋子里有火，不是她又是谁？”</p>
“一个妖艳贱货，勾搭人家的老公不说，连人家的孩子都不放过，为什么乱葬岗的野狗不将她咬死？还让她有命回来，太可恶了！”</p>
“别废话了，你们听着，谁要是能把那个贱货拉出来，老娘就赏他三斤米！”</p>
沐卿言安静地听着这些叫骂声，目光却始终落在芍药的脸上。</p>
她的脸色苍白，两眼无光，嘴唇发紫。</p>
那两只眼睛像月牙儿，如果她愿意笑一笑的话，应该会有两个可爱的酒窝。</p>
这样的相貌称得上一句国色天香，竟不知她怎么会流落到这小小的村子里。</p>
发现沐卿言在看她，芍药露出了痛苦的神色。</p>
“我没有在勾搭别人的老公和孩子，她们说的都不是真的！”</p>
“我信你”沐卿言淡淡地回应。</p>
“你，相信我？”</p>
沐卿言微微一笑，道：“以你的姿色，放在城内多的是富家公子都想娶，当个正经人家的正室并不难！”</p>
“只要你想嫁，何须去勾搭那些有老婆的穷男人？”</p>
“何况你一个女人，曾经该有那么好的武功，怎么可能甘心留在这个小山村里？”</p>
“我相信你说的每句话”沐卿言最后又补充了一句。</p>
芍药看着面前的女子，眼中满是感激。</p>
随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颤抖着说出了自己的难堪的过往。</p>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曾被卖到妓院</p>
，当时我武功尽失，毫无还手之力，在那妓院里到底过了多少日子，我已记不清了……”</p>
“只记得每天都像是在炼狱中度过，我每时每刻都想要逃出去”</p>
“不曾想，最终离开妓院的理由竟是……我得了重病。”</p>
沐卿言沉默，在乱葬岗替她号脉的时候就知道了她这方面的病情。</p>
那病分明是由男人传染给女人的，落在女人身上却是污秽不堪。</p>
芍药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她每一次笑都比哭还难看。</p>
“我本以为自己能够脱困，但是那妓院为了榨干我最后一丝价值，以五两银子的价格将我卖给了一个叫做李大牛的光棍！”</p>
“他相貌丑陋，年龄也很大，没有女人愿意和他在一起，但他又想要找个女人留下自己的血脉，就买下了我，将我带回了这村子。”</p>
“妓院的老鸨根本就没有和他说我得的是什么病，而我早就提醒过他，他却根本不信！”</p>
“明明是他逼着我做我不想做的事，结果他自己也得了病，病了之后就对我拳打脚踢，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p>
“我身上的伤势，大多都是他造成的。”</p>
“他想让我生下他的孩子，可是我饱受摧残，早就已经没有了生育的能力，我本以为达不成所愿他就会放过我，给我自由。”</p>
“但他却将我困在了这间茅草屋中，将我当成了妓女，只要村民们给他钱，他就让他们进来蹂躏我……”</p>
说到这里，芍药的脸色早已平静如水。</p>
连沐卿言都不敢想象，眼前這长得如花似玉女子竟然遭受过这种非人的折磨……</p>
半死才逃出去的陷阱，又重新栽进去，任谁都想会把“逃离”演变为“鱼死网破”吧。</p>
她是想复仇。</p>
她知道沐卿言一个人能对付三十几个有武功的壮汉，收拾这些刁民自然也是轻而易举。</p>
虽然她并不晓得沐卿言是用了于身体有害的药，才勉强杀光了那群人。</p>
偏偏两个人又不得已回到了这个村落。</p>
既然回来了，她当然希望沐卿言的身体能够恢复体力，在带她走之前，为她处理一些‘麻烦’！</p>
就算不用蛮力，以沐卿言的未来睿王妃的身份，照样可以教这群村民做人。</p>
这些沐卿言想得到，也能理解。</p>
有能力肃清的敌人，当然是及早收拾为好。</p>
芍药那双眼睛里带着希冀和哀求，沐卿言摇了摇头，无可奈何。</p>
……</p>
外面的叫骂声越来越大声，但屋内的两人却充耳不闻。</p>
芍药将目光落在</p>
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沐卿言身上。</p>
“我并没有去引诱这村里的男人，可他们却一直不肯放我走。”</p>
“拼了命都想离开妓院，你觉得我会为了这一两个铜板再去出卖自己的身体么？”</p>
“我每天只要见到村里的人，就会哀求他们放我走，可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听我说，门口的那几个女人更是不可理喻……”</p>
芍药说着，眼泪不经意流了下来。</p>
她伸手一指那个不怎么牢靠的门，像是控诉般。</p>
“她们的丈夫非要来找我，她们可以去骂醒她们的丈夫，可以控制她们的丈夫，可是她们分明做不到，做不到就将这件事归咎于我。”</p>
“只因为我有几分姿色，她们便说是我勾引了他们，说我是妖精。”</p>
“对于我的哀求，我的苦衷……他们明明知道我是被大牛强迫的，却直接无视……”</p>
这人间的惨剧总是只有更惨，没有最惨。</p>
沐卿言缓缓将眼睛移向门扉，心想着她们什么时候会闯进来？</p>
可是那门却迟迟没有动。</p>
……</p>
芍药似乎也在等着她们进来，这仿佛就是一件避无可避的事。</p>
然而既然她们没有进来，芍药便继续说着。</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