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比比杨。您来了我就知道有坏菜儿的消息了。”威尔逊让帕斯卡尔递上一杯柠檬水，“先喝口水再说。”</p>
“开枪了。”比比杨一口气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埃米尔和威尔逊交换了一个眼神，帕斯卡尔则毫无所动地拣起了一支新杯子，仔细地擦拭了起来。</p>
“我出门的时候，从斜道上冲下来一辆四轮马车，风驰电掣地从四面冲了过来。我还没看清楚车夫的长相，就看到有一张男人的脸从马车车窗里伸了出来，对着我这一边大声咒骂。</p>
但他没想到的是屋子里有两个警官，所以当这个倒霉蛋儿拿出手枪打算对着窗户射击的时候，两名来办理结案手续的警官正巧从屋子里走出来。这下可抓了现行了。龙虾蓝立马吹响了警笛。</p>
枪响了，马车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警察已经追上去了。我这才赶过来的。卡珊德拉没事儿，但让我一定要把消息告诉你们。她说卡尔松在屋顶发现了狙击手，已经先撤了。”</p>
“事情看起来好像很严重，连狙击手都到齐了。”</p>
在场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p>
步枪的出现，使巫师的时代遭遇了有史以来的重大危机。尽管傀儡、诅咒这类行当不受什么影响，但使用魔法的人已经不再上战场了。</p>
因为步枪的改良技术与超长射程，已经成了他们最大的安全威胁。</p>
无论是身体条件本就脱胎于人类的法师，还是身体格外强健的魔法生物，对上可以自由转换子弹头的狙击步枪，基本就是个死局。</p>
何况有时为了防止一枪不中，人类武装还会安排狙击手从不同的角度追击。</p>
淬满毒药的特制银弹头，擦上就会致命。步枪子弹的卓越射速，每秒八百米的速度覆盖有效射程710-930米的距离，反应速度只有堪堪1秒钟。</p>
这些藏在暗处的杀手，与旧日时间里只能使用弓弩的猎人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p>
“所以我们不得不保持低调，并且经常改变形貌，先生们，”威尔逊冷静地一边啜饮着啤酒，一边回答道，“裁缝铺的含金量还在攀升。”</p>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已经露了脸了。”比比杨的哭腔也有一种滑稽的语调在里头。</p>
“冷静，目前还没有出事儿，比比杨，如果你已经引起了怀疑，那一枪就是直接对准你了。万幸苏格兰场的警官和你在一块儿。所以，在袭击者眼里你只是一个报警人。”</p>
威尔逊的语气并没有什么波动。</p>
“您的衣服可以由卡珊德拉来做，我相信她会很用心。至于容貌，我的名片很乐意为您效劳。只要您愿意，今天出门您是丕平，明儿出门您是查理曼大帝。所以，现在冷静点儿。帕斯卡尔，给他一杯吧，瞧把孩子给吓的。”</p>
“真难得你也会教训人。”帕斯卡尔将量酒器与马克杯端了出来，然后对比比样说：“您站我跟前来，这里是窗户的死角，外面看不到。”</p>
比比杨一溜烟儿地跑到吧台前来了。</p>
“说起来这也只是老酒鬼与酒店协会弄出来的噱头罢了，不过发明了之后倒确实还挺好卖的，你回家就能做。”帕斯卡尔戴着的毛线帽子垂到了他的侧脸，看上去像一个教授，或者一个法师。</p>
“我回家不也是喝你的酒么，我的家养调酒师大人。”比比杨虽然脸色还没转回来，但嘴里已经开始不饶人了。</p>
“别得罪你的调酒师，比比杨，不然四个小时之后你可能才会在马桶里发现你刚刚喝下的是什么。”帕斯卡尔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和煦。</p>
威尔逊扶了扶额，德国人不愧是对意大利的专用宝具，他从来没有看到比比杨在男人面前吃过苦头。但这个一直很和气的帕斯卡尔简直是比比杨的天生克星。</p>
“好了，50毫升波本威士忌，您喝下去的十分之一是税金，十分之一是运费，5滴苦精，兰波死在魏尔伦前喝的苦艾酒里总爱滴上几滴，这里是小苏打，最后是一块方糖。三口喝完，快了慢了都不行。”</p>
比比杨拿过了杯子，仰脖便一饮而尽。</p>
帕斯卡尔看着他的神情，想要给他一家伙。</p>
“外头，狙击手，跑。”手倚在吧台上看热闹的威尔逊感受到口袋里不安的跳动，他拿出了笔记本，看到卡尔松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如虫子一般爬上了页面。</p>
“卡尔松还没走，小鬼头好样的。”他将信息的内容向所有人都展示一遍后，掏出笔便给飞在天上的这位小侦查员回信。只是笔头的质量好像不太好，在拔出笔杆儿的时候，墨水飞溅了一点在吧台上。</p>
比比杨看罢乖乖地闭上了嘴。</p>
“哪儿有人？”</p>
“屋顶，一排，三个人，枪。”</p>
“thank you， be easy.”</p>
简单而直接的回答，像个地道的老伦敦。</p>
“我们该怎么办？”埃尔米侧着头问威尔逊，“您能猜到他们的位置吗？”</p>
“埃米尔，如果能猜到的话，你打算怎么办？”</p>
帕斯卡尔不紧不忙地擦着杯子。</p>
“我躲进你的柜台，然后变成影子摸出去，给我一个小时，解决了他们再回来。”</p>
“一个小时？埃米尔，你打算飞上屋顶之后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找出来么？意外太多了，我有一个主意，能尽快地暴露他们的位置，同时尽量减少误伤。”</p>
“就是动静会有点儿大。”比比杨那不甘寂寞的抬杠声响起了，考虑到上次闭嘴到现在才一分钟，威尔逊决定把这种衔接称为“此起彼伏”。</p>
“比比杨，刚刚那杯酒的酒钱得算双份；爱丽丝，方糖没有了，您能去替我取一点儿么？”</p>
在柜台里一直披着一件斗篷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影突然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p>
伴随着站起来的动作，威尔逊听到了一阵“滴答滴答”如怀表指针般转动的声音。这种是一种很轻微的声音，如果不是在寂静的场地，或干脆离得很近，几乎是听不见的。</p>
现在这个披着斗篷一直窝在柜台里，没有一丝动静。以至于连威尔逊和埃米尔自进门后都没有察觉到。而他们两位，我们说过，只要有稍微一丝生物的动静，都能捕捉到。</p>
埃尔米是刺客，而威尔逊是道士，这就意味着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躲不开他们的感知。</p>
这种情况下，还能静静地坐着而不被发现的，只有死物。毕竟没人知道屋子里提前埋伏了一樽酒桶或一杆步枪。 威尔逊向埃米尔打了个眼色，而且示意“不要动”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