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沉默本身也能计算分贝的话，现在从天使的沉默中能听到的，便是悄无声息的尖叫与哀嚎。</p>
人羊的手悄无声息掐住了天使的脖子，石雕没有发出动作，但立马出现了强烈的风化现象。</p>
原本平整而光滑的石像表面出现了粗粝的裂纹，裂纹与阴影接触，便发出了“呲呲”的声音。</p>
石像表面露出了气泡，大量的二氧化碳从阴影中持续佚出，原本恬静而庄重的表情被一条条裂纹侵蚀得不成样子，石雕得面部扑簌簌地掉下碎屑与沙砾。</p>
之前子弹都打不穿的眼球，此刻已经被剧烈的化学反应剥离，抛落，变成碎片，一颗眼球就这么掉下来了。</p>
在原本眼球的位置，只露出了一个被风化效应侵蚀得很厉害的眼眶，里面有一个直通后脑勺的孔洞。</p>
原本壮硕的翅膀因为侵蚀效应太厉害，碎成了一地。这座罗马神庙的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天使雕像完全崩坏了。</p>
失去了翅膀的天使无法维持精细的平衡，身体沉重地倒了下来。普通的城市道路显然无法承受这一重量。</p>
伦敦城的道路从哈德良时代就已经铺就了，而这条800年历史的古董在被不幸碾碎成粉末时，也会发出不幸的尖叫。</p>
但人羊的身影并没有淡去，他似乎在盯着张伯伦。他的眸子并没有丝毫动弹。但张伯伦此刻就像他盘中的肉一样。</p>
关于羊，人类似乎有两个普遍的误解。第一种误解认为，羊的脾气很温顺。实际上偶蹄目动物吃饱了每天都在互殴中度过。</p>
第二种误解认为，羊是素食动物。</p>
其实羊是爱吃鸡的，有些王者段位的山羊，口味还挺挑，但目的是为了补充蛋白质。</p>
所以，当张伯伦被盯上的时候，他就很清楚一点，如果夏多布里昂和劳伦斯不抓紧时间改写年鉴，那么今年只能出现更多枉死的倒霉蛋了。</p>
他知道自己已经跑不动了，失血太多。而且为了召唤出人羊来，灵气也已经耗光了。</p>
人羊低下了头，此刻它的鼻子和嘴巴距离张伯伦的眼睛很近。尽管整个身躯都藏在黑暗之中，但“被吃”作为一种生物本能的恐惧，还是通过“直觉”传递到他的脑中。</p>
他也会恐惧，在肾上腺素和睾酮素分泌完之后，他也会感到英雄气短，沮丧，失落与软弱。</p>
人羊正张开嘴，比划着如何一口将颅骨咬碎，而跪着的张伯伦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闭眼等待被嚼碎的颅骨碎片扎入大脑时的痛感。</p>
此刻的他一点儿都不英勇，但料想卡门女士不会再打不及格的分数了。张伯伦已经准备如同贺拉斯一般喊出“那就让他去死吧”这样英勇的话。</p>
他的老师在车厢内昏迷着，至少她是安全的。作为一名不幸接受了绅士教育的人，他以为这是一种原则。</p>
人羊还在嗅着他的味道，张伯伦认为这是种地狱美食家的喜好。他继承了以张伯伦为名全部的记忆，自然知道这玩意儿的来历。</p>
人羊并不是戴着羊头或羊头骨的人，也不是牧羊人；而是人与羊相结合产生的诅咒生物。</p>
巴黎的东方学家曾经带队从阿富汗北向潜入到了帕米尔高原，由西出的路线进入古夏国的遗迹。在哈拉和林以南瓦剌人的旗领里，发现了人马合葬与人羊合葬的古墓。</p>
在那座墓中，胫骨碎裂的墓主瘫坐在床上，而马匹的骨骼则完整地趴在了地上。</p>
但在这座墓室的别室里，探险队发现了更为骇人的遗骸：人类儿童的头骨与山羊的骨骼交错地摆放在一起。考古学家围绕着孩子与羊共同下葬的习俗争吵了半个世纪，但重点都放在了孩童殉葬的伦理争吵上。</p>
张伯伦设法参观了这一批装在棺椁里运回来的遗骸。</p>
博物学家曾经指导他清理和分析过风化的梵天羚与雷兽的化石骨骼，所以他意外地发现，山羊头骨的肌肉残留组织，和人类颈骨是完全吻合的。</p>
尽管山羊头的生理学特征与人类完全不兼容。</p>
这个怪物是真实存在的，生物学的研究明显支持了一个流传着文字学里的传说。</p>
古夏国在建立之初，周边生存的族裔都不是“人”。</p>
“人”吃烤熟了的食物，穿用植物纤维和虫蛋白编制而成的衣服，有仪式感，住房屋，讲婚姻，至少有个人类的长相。</p>
而周边的“类人”不一样。因为信仰了不同的神，有着不同的血源，因此有了不同的故事。</p>
在东方，从东北延绵的山林到胶东半岛丰富的水网，生活着的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背负着长弓，天生擅长于远程射箭的鸟夷族。</p>
他们平时可以飞翔，一部分族裔因此迁徙到名为方桥和蓬莱的岛屿上。而从头到脚，他们都长了羽毛，并且还有翅膀，并以南方的龙人族为食。</p>
但在西方，有个极为庞大的神秘群落，羌人。</p>
羌人族的传说极为猎奇。原本据说羌人是西戎中负责牧羊的奴隶，属于部族内的贱种。</p>
戎人常年骑马，随身携带锋利的道具。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祖先是狼与人的孩子。拥有变身为狼的神力。而羌人则是人与羊交媾而生下的怪物，有羊的血脉。</p>
羌人具有相当的魔力，由他们组成的军团行动速度极其敏捷，古夏国的侦查部队曾在探到羌人大营的情况下，集结兵车以最快的速度突袭他们的营地。</p>
但明明只有五十里的路，赶到的时候营地里一无所获，数万人的兵团早已转移。</p>
当晚，距离五百里以外的另一座古夏国的城市被屠城，羌人故意残忍地虐杀了城里所有的居民。</p>
这当然是一种报复，古夏国的祭祀，用他们取代了羊群，手脚绑在凿开了导流槽的石板上，隔断了手脚上的动脉，放任血液从槽位流进放置帝王金身的土地，直到血液流干。</p>
妖艳的“后”出身于东夷，下令将陪祀的三百余羌人抛入虿盆。羊头人身的尸骸满地都是。</p>
后来羌人在古夏国的人殉祭礼中逃散了，据说他们的血液蕴含魔力，上帝非常满意，才被选中祭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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