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望望边上少年，道：“我是颜真卿？你又是谁？”</p>
那少年哑然失笑，道：“我是你侄儿季明啊。旁人中了，大喜过望，要掐一掐大腿，问自己是谁。你可倒好，中了却把侄儿忘了。哎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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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那妇人奔的太急，险险摔倒。</p>
他身子一闪，已经到了那妇人身边，一把扶住。</p>
他这一下快似闪电，那妇人也是猛地一惊，但立即收敛惊容，一副喜气洋洋之色，道：“孩儿，你终于中了。”</p>
他自己也觉得惊讶，自己身子好快，怎么嗖的一下，就跑出这么远？</p>
锣声已经进门，两名头插红花的官差，一般的喜气洋洋，一人敲锣，一人高声报道：“捷报琅琊ly颜真卿，年二十五岁，甲戌科进士及第，高中榜眼！恭喜相公，贺喜相公。殷家嫂子，大喜啊！”</p>
却是那妇人殷氏早取了散碎银子，塞与那两位官差。</p>
两人喜滋滋接了，身后跟了一群百姓，争相上前来给殷氏道喜。颜季明还有颜乔卿、颜幼舆两个兄弟，喜气洋洋，跑前跑后，帮着张罗。</p>
进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人，乃是自己堂兄颜杲卿，如今是魏州录事参军，对自己一家时有照拂。恰巧带着儿子颜季明在家中做客。听闻消息，喜不自胜，午间连干数碗酒，靠在椅上便呼呼大睡。</p>
其中又有柳芳、萧颖士、李华、赵骅、邵轸五位，几乎都是二十余岁上下，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进门就与他论道。说的全是开元年间事。他一头雾水，脑中始终浑浑噩噩，不敢自信自己是谁。这一切如真似幻，自己或是还在梦中？</p>
渐渐听出，几人说话甚是机巧，多是最近有个什么什么事情，诸位可知道。旁人相询，他便把话说了。倒似有意就是要告诉他一般。</p>
正自疑惑，那个叫赵骅的，忽然叫他作诗。他哑然失笑，自己会作什么诗。众人却是不依，非要他作。萧颖士道：“你如今高中，不如就以‘劝学’为题。”</p>
他脑子里似触动了什么机簧，脱口而出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p>
众人齐声叫好，他却是惊的呆了。我怎地随口就作了一首诗，而且听着好像还真得不错。</p>
众人继续高谈阔论，给他描述了一个大唐的开元盛世，而他自己则是文采飞扬，至诚待人，颇有名气的儒生。如今金榜题名，更是少年得志，羡煞旁人。各种恰到好处的恭维吹捧叫他飘飘然，也是如坐春风。</p>
他应接不暇，只觉自己如同一个牵线木偶，被裹挟于这狂欢之中，虽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却没有一丝闲暇思索。他仍在疑惑自己是谁。邵轸忽然不经意提起，他新认识了一位朋友，名叫沈放，也是博学多才，改日为他引见。他点了点头，“沈放”两字在他心中竟是没有激起一丝涟漪。</p>
他坚决不肯饮酒，引的众人诧异。萧颖士与李华起哄，叫他以醪糟圆子相代。吃了一碗又是一碗。满座皆是发自肺腑的高兴，热情洋溢。这喧闹之中，他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p>
再次醒来，睁眼自己又在屋内，却是富丽堂皇一间大屋。屋内并无旁人，坐起身来，却觉身子臃肿，硕大的一个肚囊。心下略有些奇怪，旁边有衣冠，乃是官员服饰。穿起来，不大不小，正是合身。</p>
外间有面铜镜，上前一看，镜中人白白胖胖，四十多岁年纪，胡须修的整齐，面目不怒自威。</p>
他心中诧异，原来这就是我。院中有人说话，声音不大，但略显嘈杂。</p>
出了门，前面院中坐了六七人。除了一个老者，见他出来，都起身行礼。</p>
他看看最前面一个，迟疑道：“你是季明？”</p>
那中年人道：“六叔，已多年未见，你还能认出小侄啊。”</p>
身旁有人发笑，正是坐着那老者，道：“贤弟好生慵懒，日上三竿，还不肯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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