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多以抚恤，大赦天下，减少郡国贡赋，或调荆州、扬州二地谷输中原……各地或有郡守县令勤勉，以水淹、土埋之法，但飞蝗无尽，自旁郡蔓延而至……”</p>
有了这份文书记录，一些官员提出的诸如蝗灾为上天示警，举贤纳良，祭祀之类的意见办法，也就容易驳斥了。</p>
其实，能被招来参加讨论的官吏，也没几个真相信祭祀举贤之类的办法能够奏效，这不是…没别的办法，又不能不表态。</p>
荀柔也明白他们的意思，不过是安抚民心。</p>
老百姓很善良，也很善于忍耐。</p>
大多数时候，朝廷给一个理由，大家就能继续忍下去，直到实在忍不了为止。</p>
至于赈灾，记在文书中的仁政，落实的寥寥无几。</p>
就荀柔自己幼年经历，灵帝时几次大疫，哪一次没遣宫使、医工出访赐医赐药，慰问孤寡，可若是真的实施，当年哪会有张角的黄巾起义？</p>
其实稍稍计数就知，天下十三州，每人赐三斛五斗的，朝廷仓中哪有那么多粮草赈灾？</p>
三斛，可有足足一百斤。</p>
官吏们商议的办法，和过去也无不同，也就是抚恤，维护治安老一套，最多不过添一些，以工代赈之类的细节，却没有一个人能说一说根源问题。</p>
荀柔心中焦燥，叩了叩桌案，全场肃静。</p>
他环视了一周，终于将希望落在荀悦带来的几位学士身上。</p>
“不知陈公以为，治蝗当如何行使？”</p>
他先问这一位，是先秦时大农许行弟子陈相的传人。</p>
见到农家两位贤人，便能明白，为何农家在两汉以后，逐渐衰落，几度几乎失传。</p>
《孟子。滕文公》中称农家“贤者与民并耕而食”，荀柔原本以为多少有些夸张，见了此二人却相信了。</p>
两人一个老年，一个中年，都晒得黧黑，身瘦如柴，与田间老农无异，即使穿着直裾，头戴长冠，也与一室白皙文雅的文吏，完全不同。</p>
陈躬并不局促，从容拱手一礼，坦然露出一双粗粝脏污的手，“老夫以为，治蝗之要有二，一在扼其发展，以救谷粮，二在除虫卵，以防再生。”</p>
专业啊！</p>
荀柔眼神顿时一亮，“请细说。”</p>
“先圣言，水、旱、霜雪、疾病、虫害，是为五害，其中虫害之一，便是蝗虫，此物少则分散无害，多则聚集成灾，行无定止，繁衍极快，先食谷物，再食草木，草木食尽，更伤人畜，危害极甚。”</p>
“还要伤人？”有官吏悚然。</p>
“不错，”陈躬肯定的点头，“草木食尽后，蝗虫族群迁徙，然由有虫卵在，月余再化成虫，无草木可食，则将食人，幸如今尚未至此。”</p>
荀柔想起昨天那一场虫雪，不免也心有余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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