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闭门谢客，兄长必为我阻拦不少人了，明日、后日必然还会有许多人前来打探消息的人况且，这也不算什么，这样的问题，我们不也曾经私下议论过吗？”</p>
荀彧定定看了堂弟一眼，“含光若要长谈，还是先用饭吧。”</p>
荀柔连忙冲他一笑，端起碗来干饭。</p>
荀彧执起灯台，将屋中其余几盏灯都引燃点亮，又在屋角寻到水器，在对面坐下来。</p>
荀柔吸溜的飞快，一会儿就将盘盏清空，放下碗，“都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这分分合合，总有根由，又有人说天子有德行，以为天下典范，则国朝兴盛，但我们都念史书，齐桓公好色而乱伦，晋文公气狭而不义，就论好色之事，汉武帝三千宫女，也会比如今雒阳更少，汉景帝曾因棋盘小戏，怒杀吴王太子，不能说是友悌之人，至于高祖……</p>
荀柔微微一笑。</p>
“若论重礼，则春秋之鲁国为最，然其国衰落，是不争之实。若是论爱民，则秦国向来重役重法，最终却逐鹿中原，天下归一，然其又并未得六国之民心。”</p>
这话，如果拿出去说，立即会被人说为大逆不道，但荀彧向来讲以理服人，竟耐心听完了。</p>
“我今日想了一天，实在没想出当今天子，在私人之事上，比这些天子差了多少。若真要论差，只是其手段不及而已。”</p>
荀彧深深皱眉，“含光此言未免偏激。”</p>
“再说本朝之积弊，固然有强干弱枝之势，亦有中官之患，但光武之时，光武帝却能压住这强干，之后又有明章之治，故而说积弊，也不能算吧。”</p>
哪有十全十美的政治体系，不都是在不完美之中，保持平衡吗？</p>
平衡被打破就称积弊，实际上不过是后世君主的借口而已。</p>
真的有不可逆转的积弊吗？从废墟上重建，会比将房子重新装修更容易？</p>
荀柔没法告诉荀彧，将来一千年以后，会出现一个开国皇帝，把开国功臣杀得七七八八，但却并没有动摇国本，那是最庞大的利益群体，但朱元璋就杀了，还震住了。</p>
真的有爱民如子的皇帝吗？所谓唐太宗，真的爱民如亲子吗？</p>
汉灵帝步步至此，只因为他根本就在纸上谈兵。</p>
刻石碑、想要打破知识垄断，可真正贫民子弟，生存尚且艰难，怎么可能跋涉至雒阳。</p>
印经书，传州郡许百姓借阅，然郡守怕书籍损坏追责，根本不借外人。</p>
鸿都门学养天子门生，想打破士人舆论掌控，只识篆刻，书法的艺术生根本无此能力。</p>
还有铸钱、遏制党人，甚至刘宏想要压制何进，最后都失败了。</p>
他躲在深宫，自以为可以操控天下，但世事绝不会如此简单。</p>
世人不是提线木偶。</p>
但是、但是，想通如此，为何他仍然心不能平？</p>
“然而，”荀柔望着兄长，眼神澄澈而难过，“我不喜欢这个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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