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国已经连续多年大丰收,一到丰收季,粮价一天比一天便宜,偏偏公仓还得按照半年前的定价收购,那可比市价高不少。直到贺灵川给爻王献策之前,国库都是亏耗状态,还得年年买高价粮,爻王就不高兴了。</p>
并且购粮计划前置的话,可操作的空间很大,从中牟利的人也多。</p>
而价格一旦定低,粮商吃了亏也不高兴,明明那么多粮食拿去市面上卖,能赚得更多,因此自然有人去游说爻王。</p>
所以爻王就亲手改掉了收粮制度,只划一个底价。在丰年,市面粮价低于底价,就按市面价收;市面粮价高于底价,就按底价收。</p>
收粮数量,依公仓需求而定。</p>
在荒年,还按从前的制度,定量定价收粮。</p>
这听起来不合理,但爻国连年丰收、粮食充足,公仓的收粮量几乎是固定的,只作正常的新陈轮替。底价即便比市价低一点,粮商仍有多余的粮食可以赚到钵满盆满。</p>
但这套方法能玩得转,建立在一个基础上:</p>
富余。</p>
粮食富余时,这么玩没毛病,还能替国库省钱。</p>
可要是粮食突然涨价,还涨得挺凶,粮商哪里还肯按底价卖粮给公仓?</p>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可官方去买,一问就是没粮了。</p>
粮呢?</p>
早被人买光了。谁让你不提前定购?</p>
偏偏这个时候,整个王廷的心思、整个天水城的心思,都放在轰轰烈烈的都城扩建上,都放在不断上涨的新城宅地上,都放在怎样才能从中分一杯羹上,错过了最佳干预期。</p>
等到人们反应过来,发现不止是粮食,连醋、酒和香料都涨价了!</p>
醋和酒都是用粮食酿制,原材料涨了,它们能不跟着涨?</p>
至于香料市场,原先一直供应稳定,这回也不知怎地,常用的香料也是一天一个价。</p>
爻国可是香料大国,平民吃饭没这玩意儿,食难下咽,幸福感骤降。</p>
粮食和调料涨价了,人工能不跟着涨?</p>
人工涨了,食材涨了,饭馆子的价格能不跟着涨?</p>
短短半个月内,天水城涨声一片。</p>
并且涨价的趋势,也从天水城向爻国其他地区快速蔓延。</p>
爻王廷做了两个应对:</p>
首先,调查粮食都去了哪里。</p>
其次,启动公仓当中的平准仓,向市面投放粮食。</p>
平准仓就相当于贺灵川熟知的常平仓,丰年收粮以免谷贱伤农,荒年放粮以免谷贵伤民,按理说对市面的粮价有调节作用。</p>
这又是个“按理说”,因为有心人都清楚,现在的平准仓里,多半也没粮了!</p>
虽说这里头也有贺灵川的功劳,但其实仰善商会从爻国购买的粮食毕竟有限,远不及暗中疯狂收购物资的那几股势力。</p>
但光凭这几股势力,其实也不足以将市面上的粮食买光。毕竟爻国连续几年丰收。</p>
只有爻国人全部入局,这才会演变为一个空前激烈的危机!</p>
范霜来时,恰逢涌泉山庄开餐,贺灵川立刻招呼他一起用饭。</p>
涌泉山庄用的米面油都是最好的,蔬果又新鲜。范霜一扒米饭就道:“嚯,你吃的这好米,现在外头五十文一斤了!”</p>
“家里够用么?”贺灵川对朋友向来大方,“我这里有的是,给你捎一百斤回去吧。”</p>
范家人口少,一百斤够吃一段时间了。</p>
“够用够用,我家前些日子刚好从农庄多买一些。”范霜不解,“怪事儿,今年明明丰产,粮价从一开始就不降反升,也不知怎么回事。”</p>
“有人带头炒作。”贺灵川叉一块红烩羊肉,用小刀切着吃,“你前几天就听说粮食要涨价吧?”</p>
这么一道菜就用足了十一种香料,鲜嫩多汁,入口难忘,却又没有喧夺羊肉的本味。爻国的香料运用,自成一个体系,在闪金平原以外根本吃不着。</p>
“啊对,已经传了好一阵子。”</p>
“说涨就能涨,这股风气已经刮起来了。”贺灵川头也不抬,“最直观的例子就是天水城扩建,上头说那里能涨,那里就真涨了起来,可见人心思涨。”</p>
风气就是被他带坏的。大家已经知道,只要运筹得当,有些东西就能涨上天去。</p>
谁的心思不活络?</p>
“现在又有传言说粮食能涨,你说粮商和粮店会怎么搞?”</p>
“捂粮惜售?”</p>
“不管真假,先捂着吧。”贺灵川笑道,“人人都捂,原本不涨的,现在也涨了,而且会越涨越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