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孙夫子时，她就倚在墙边，秋光穿袖底，落花人独立，沾染了一身的香气。 “你回来了！”她眼里全是惊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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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有学童走过，她不好给贺灵川一个拥抱。</p>
“我回来了。”梦里已经分别了大半年，贺灵川发现，自己最想念的还是她的笑容，“开心么？”</p>
孙夫子用力点头，笑容也像墙角的木芙蓉：“嗯！”</p>
“那就翘课！”他从她浓密的乌发上取走一朵细桂，“饿死了，陪我吃饭去。”</p>
“好。”孙夫子笑吟吟，“走吧。”</p>
哎？贺灵川有点意外：“你还是那个教学工作第一位的夫子吗？这半年发生了什么事？”</p>
“正好从今天开始放秋假。”孙茯苓白他一眼，“大孩子们要回家帮着收麦子。”</p>
“从前有这个假么？”</p>
“今年才开始呢。”孙茯苓笑道，“疏抿学宫新收许多学生，都是赤帕高原山脚下的新城居民。那里的学院还没建好，他们暂时在这里借读。你也知道，那块地方原本不怎么长庄稼，去年却开始种上粮了。”</p>
两年内十一场帝流浆，几乎改变了盘龙荒原的地貌和生态。就连最贫瘠的戈壁都长草，盘龙城对面的荒原摇身一变成农田，又有什么不可能？</p>
半年不见，盘龙城的新饭馆如雨后春笋。他们走一条街，十家里面有七家是新的。</p>
天南地北的口味，都来了。</p>
孙茯苓特地挑了一家，挽着贺灵川的手进去了。</p>
这家馆子主打汽锅蒸鸡，上来一口陶锅，底下闷着木炭，上面加个盖儿，热腾腾的水汽把锅里的鸡和菌子焖熟了，又留下来当汤底。</p>
原汁又原味。</p>
“这种吃法传自西边，但锅子是用荒原的赤土烧成的，最近风靡盘龙城呢。”</p>
贺灵川失笑：“这里居然也赶潮流了。”</p>
玉衡城日新月异不奇怪，盘龙城是多严肃的地方？这里的人们吃穿玩居然也丰富起来了。</p>
孙茯苓悄声道：“我听院长说，本来有商人想在盘龙城开设迷行阵，但钟指挥使不许。”</p>
贺灵川一听就懂了：“声色犬马之流，盘龙城还是忌惮。”</p>
盘龙城容不下这样的纵情娱乐。</p>
孙茯苓咦了一声，眼里都是好奇：“你知道？你这趟出去见过？”</p>
这话怎么答呢？贺灵川挠头：“巨鹿国就有，但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粗糙得很。”</p>
迷行阵其实是幻术变化，主打一个沉浸式体验。</p>
当然，最受欢迎的内容永远不可描述。</p>
他没说谎，巨鹿国的确有迷行阵，但做得很低劣。</p>
真正制作精良、以假乱真的迷行阵，他只在灵虚城见过。门面精美、服务周到，往上深扒其实都是世家权贵们开的。</p>
能成瘾的东西最赚钱，而好赚的钱往往轮不到普通人赚。</p>
他迅速切换话题：“对了，城里的新东西怎么那样多？”</p>
“盘龙城又减租税了。非战时期，也就像现在这样的正常时期，荒原的田赋、粮税按梯次减免，商税减半征收，大伙儿身上的负担又减轻许多，赚来的钱更多能落袋为安。”</p>
税负减小了，大伙儿留在手里的钱就多了，也敢花了，市商自然繁荣。</p>
贺灵川大奇：“又减了？”</p>
他初入盘龙世界时，盘龙城的赋税很重——因为三天两头都要打仗嘛。虽然军民齐心，但大家生活清贫，物质条件的不理想也是实实在在。</p>
想不到这才过了几年啊，百姓们的钱袋子就鼓起来了。</p>
“这两年帝流浆频发，粮食价格大降。钟指挥使说过，现在盘龙荒原和茂河平原粮食丰足，甚至可以往外出售，加上商贸发达，关税、市税大幅度增长，已经可以覆盖财政所需，还有盈余。因此，他希望百姓手头不那么紧，大家能踏实安生过上好日子。”孙茯苓笑道，“这通告一出来，可是满城放鞭炮呢。”</p>
“原来如此。”贺灵川动容。</p>
盘龙城这么积极让利于民，说明钟胜光不忘初心，依旧关切百姓福祉。</p>
不像众多上位者，在长年征伐和勾心斗角之中渐渐迷失，叫百姓牺牲着牺牲着就习惯了，再不记得以民为本。</p>
以仁义治民，贺灵川仿佛窥见盘龙城元力格外强大的一点本质。</p>
但他感动过后，马上开始盘算这其中的意义。</p>
盘龙城厚积也不到两年，领土、军队都在快速扩张，财政、军费支出大幅度增加，从施政者的角度来说，其实还不到“薄发”的时候。</p>
打仗打的是钱、是后勤。这一点，常年都作无米之炊的钟胜光应该最清楚，盘龙城为什么不趁年景最好的时候广囤钱粮，而选择了藏富于民？</p>
钟指挥使把最真实的想法深藏心底，贺灵川当然不能尽知。但他很清楚盘龙城在历史上的最终结局，因此有一个推测：</p>
会不会是出于愧疚？</p>
贺灵川立刻联想起另一个人：</p>
便宜老爹贺淳华。</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