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它去吧。”贺灵川也不在意，到时候大不了高价雇船，“瞧你们踩着满脚泥过来，是什么事心急火燎，非得上岛找我？”</p>
丁作栋张口欲言，贺灵川正好见到竹林的空地里有座位，于是道：“天塌不下来，都过来歇会儿。”</p>
有人的地方就有市场。</p>
这是个大工坊，边上住着三百多人。大伙儿吃腻了大锅饭，开始琢磨点别的，于是就有人拿出手艺摆个茶摊、整点吃食，给打工人提供个劳作后歇息的场所，自己也赚点外快。</p>
这处空地上就有个小市集，从卖鱼卖野菜到卖藤编竹编的家具，再到卖汤面茶水竹筒饭，应有尽有。</p>
还有个大汉蹲在地上编了个草蚂蚱，送给边上的小孩。</p>
贺灵川一看侧影就眼熟，这不是裘虎么？</p>
他喊了一声，裘虎挠了挠头过来了。</p>
“你在这里作甚？”他明明把裘虎派去小须岛，这家伙怎么闪现出来的？</p>
“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很顺利。”裘虎讪讪，“我就过来看看。”</p>
看看？看什么？</p>
贺灵川目光一扫后边的雷妮，她的眼神有点飘忽。</p>
哦，好像懂了。</p>
他也不说破，就招呼这四人往茶摊上一坐，卖茶的小贩笑得比花儿还灿烂，毛巾一个劲儿往竹凳上擦：“贺岛主请坐，请坐！”</p>
贺灵川硬塞给他几枚铜板，自己熟门熟路抱来热气腾腾的苦丁茶，裘虎赶紧搭手帮忙。</p>
一共抱来了五筒茶。</p>
没错，这里的茶器茶具也是竹制的，就地取材方便快捷。</p>
只不过盛苦丁茶的是毛竹筒子，跟笔筒差不多粗细，远没有巨竹龙筒那么夸张。</p>
工人要喝茶解渴，所以这里的茶水都是论“筒”卖。</p>
他们一坐下来，周围的平民一看，这是商量公务的架式嘛，一个个飞快撤离。</p>
这桌子周围两丈内，竟然一个外客也没有了。</p>
本地百姓畏官如虎。</p>
贺灵川无奈，只得再补贴摊主一点茶水钱。</p>
然后他又走到边上的烧烤摊子，要了一百个串儿。</p>
蜈蚣岛原本是三道海盗的大本营，没被阴煞侵扰，所以岛上蛇虫鼠蚁样样不缺，唯独没有活猪活牛，现有的几头还是平民带上来的。</p>
吃肉太奢侈了，这烧烤摊也不知道贺岛主会大驾光临，所以摆在炉上烤着的，都是岛上随手搞来的食材。</p>
什么野兔、竹鼠、鹌鹑，什么海兔、海蛎、海螺，还有林子里拣来的黄蘑，以及秋后不太能蹦跶的蚂蚱，都穿成了串子，架在火上烤。</p>
既是岛主点菜，那串儿一批一批上桌了。</p>
蚂蚱腿都烤焦了，丁作栋瞧得暗暗皱眉，但贺灵川一说“都吃别客气”，管恪立刻跟着主公取了一串，笑容满面地嚼起来，还连道好香。</p>
贺灵川随手放个隔音的结界，这才问丁作栋：“你方才说，出了什么事？”</p>
“主公，我这几天联系外商出货，有七八家试过油品之后很感兴趣，都有合作意愿，其中两家的船队主要走牟国和雅国的海运，订货量很大。”</p>
不消说，牵线的中间人必是管恪，但丁作栋没提。</p>
管恪是本地的万事通，精准掌握来来往往的商货情报，这才能在贺灵川手下谋到一份优渥的薪水。</p>
“这不是好事么，问题在哪？”贺灵川拿起一串烤鹌鹑。</p>
“问题在于，我们往市舶司送检油品、药材三次，每次都被打回来，说不合格。”丁作栋手里捏着一串黄蘑转来转去，就是没心思往嘴里送，“在刀锋港，没有市舶司颁下的质令许可，就不能开店，也不能公开售货、转运、装卸。”</p>
市舶司就是管理港口的官方机构，主要检查进出船舶蕃货、征榷、贸易诸事，在刀锋港还兼领本地官署的所有职能，权力很大。</p>
他接着又道：“您从三道海盗那里剿来的战利品当中，有刀锋港的几个商铺，位置不错，我们本想拿来开店用，这下子恐怕要延期了。”</p>
贺灵川立刻意识到麻烦所在。</p>
市舶司一日不发许可证，仰善群岛新鲜出炉的棕榈油、草药、木材、鱼类、菌笋，包括以后还会产出的荧光孢子、蛛丝等特产，都不能在刀锋港公开售卖！</p>
“不能把交易地点定在我们岛上么？”</p>
“外商不认。”管恪接话，“这么多年来，商人们默认大宗货品都在刀锋港交易，并且这些货品都必须持有市舶司的许可证，才能证明质量合格，才有人买。” 换言之，刀锋港市舶司的认可很重要。没有那一纸证明，贺灵川想在自己岛上卖东西都不好卖。</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