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蹲坐下来，大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岸边，忽然道：“那几个鼠辈果然露面了。”</p>
湖岸的树丛后头，有人影闪动。</p>
“人家叫同心卫，不叫鼠辈。”贺灵川看它的目光，总觉得它像盯着老鼠的猫，连尾巴尖上那一簇白毛都晃个不停，“开饭啦。”</p>
猛虎对同心卫是这个态度，多半是因为伏山越对灵虚城这些束缚和管制越来越不耐烦了。</p>
贺灵川抓出肥羊，取刀剖成几大块，放在船头喂虎。</p>
舱内的空间对于身长近一丈的猛虎来说，太局促了些。</p>
贺灵川挨个儿打开食盒，里面分别是一大碗卤粉，一笼水煎包，一大摞葱油饼，一份小吊香梨汤，角落里还塞着一小碗水晶荞头。</p>
水煎包下头煎出金黄的焦皮，拿筷子刮一刮，丝啦作响。包子皮却十分软润，还长着几个黑芝麻粒儿。贺灵川也不怕烫，直接塞一个进嘴，啾地一声爆汁儿了。</p>
葱油饼么，莫看薄薄一片儿，其实起酥了好几层，他卷着吃的时候夹了几个水晶荞头，味道一下提升两个档次。</p>
那碗卤粉更有水准，不仅料头足，香菇干、虾肉、猪肉、鱿鱼、笋丝、黄花菜都往里放，底子还是猪骨鸡架吊起来的高汤，汤汁稠黏得恰到好处，嘬一口，稀里呼噜地好不舒坦。</p>
莫说贺灵川，一个普通人吃完热腾腾的卤粉，浑身也都暖了。</p>
他这里风卷残云，倒衬出对面吃生肉的猛虎温文秀气。</p>
没办法，大猫们天生不能咀嚼，只能侧齿切肉吞下去。</p>
贺灵川吃完了，焦玉的羊才啃了不到四分之一。</p>
他抓起木桨，就往北岸靠去。</p>
一人一虎在湖南岸上的船，现在走直线去北岸，那么原本盯梢的同心卫，就只得拔腿沿着岸线往北走。</p>
偏偏这湖不小，岸线又挺曲折。</p>
有个同心卫急躁，脱了外衣就要下水：“游过去呗，游比走快！”</p>
游泳也是直线。</p>
但他才走到水边，还没脱鞋，同伴突然一把逮住他：</p>
“别下去，你看湖里！”</p>
这人往水里一瞟，正好有个大家伙跃出湖面近四尺高，又重重落了回去，炸开的水花在阳光下溅金泻玉，狠狠喷几人一脸。</p>
几人伸手捋脸上的水：“那是什么？”</p>
“好像是个大嘴鲶鱼。”</p>
鲶鱼什么都吃，本来就容易长成大个体，这头更是身长一丈以上，出水时鱼口大张，仿佛塞进一个人绝无问题。</p>
此时又有另一头大鱼在水面露出了背脊，不是鲶鱼，但个头一点儿也不比它小，只是体色略浅。</p>
它在岸边游弋半圈，就没人敢下水了。</p>
麒麟后山的湖水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两头鱼王？</p>
想也知道，跟这些赤鄢人脱不了干系。</p>
众人只得老老实实绕过湖岸线，去往北岸。</p>
等他们赶到时，画舫已经荡到了北岸的高草丛里。猛虎还趴在船头进食，肥羊剩个后腿。</p>
至于船舱，当然是空空如也。</p>
同心卫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懊恼。</p>
这小子果然奸猾，和樊副统领说的一样！</p>
轮值翩想山庄第一天，他们就把人跟丢了！</p>
可湖这么大，姓贺的无论往哪里划船，都很容易甩掉他们。这一题怎么解？</p>
就在他们一愁莫展时——</p>
贺灵川已经哼着小曲儿来到了麒麟山下，大角岩羊在这里悠闲地啃草根，见主人到来，开心地蹭了蹭他的胳膊。</p>
贺灵川骑着岩羊，往南边奔去。</p>
本来麒麟后山的湖里鱼很多，但没有妖怪，是他找长臂猿老葛帮忙，请来两头鱼妖入住。</p>
这两头鱼妖平时在湖河里帮人赶鱼入网，收获以后能得些分成或者酬劳。但这一行竞争激烈，有的是比它们年轻力壮的后辈，人类压价又狠，两头大鱼总觉得吃不饱。</p>
现在好了，贺灵川请它们入住麒麟湖。</p>
这湖面对于两鱼来说算不得广阔，但内里幽深，并与山体当中的溶洞相连，环境很不错。</p>
麒麟湖的鱼妖很早就被清理掉了，对两头新鱼王来说，这里食物充足，并且贺灵川也保证会定期给它们加餐，而工作内容特别简单：</p>
不许别人下水，偶尔帮忙拉船。</p>
而对贺灵川来说，能被赂贿的妖怪就是好妖怪。</p>
……</p>
董锐走在街上，一身粗布裳，头上戴着帷帽，肩上还趴着个小松鼠。</p>
松鼠不停给他发指令：</p>
“直走。”</p>
“向左，左！不是右边！”</p>
“进巷子。”</p>
“走过头了笨蛋！退回去，我说的不是这条路！”</p>
董锐：“……”姓贺的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小碎嘴？他真想把它缝上。</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