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略脸皮一抽：“住口！”</p>
虽说伍青给出寒鸠散是阿金的恳求，他也随后禀报洪承略，但正如贺灵川所言，阿金于毒物一窍不通，明明给她糖丸就能敷衍了事，伍青为什么要给出真正的剧毒？</p>
是谁想要阿金的命？</p>
“两军交战，祸不及家人，这是我父亲做得不好，他太功利。”贺灵川轻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和贝迦哪位高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但冤有头债有主，我父亲只是绑架阿金，并未杀害，也根本不想杀害她。”</p>
贺淳华只想拿阿金退敌。若是他弄死阿金、平白给自己树一强敌，这有什么好处？</p>
撇开道义不谈，贺淳华的做法如果能成功逼退洪承略，邯河大战还会少死很多将士。</p>
这难道不是他权衡利弊后，做出的最优解？</p>
然而有人不想看到这个局面。</p>
“你现在没有挥刀相向，便是心底知道逼死阿金的凶手不是我。”贺灵川又道，“只是它太强大，连你也无力反抗，只得把怨恨都记在我父亲账上。从这点上说，你和白鹿镇那些麻木弱小的平民也没什么不同。”</p>
不敢怨恨强大，只能欺凌弱小。</p>
洪承略手按刀柄，一丝寒光溢出。</p>
对方的讽刺，令他怒火更炽。</p>
然而贺灵川直视洪承略双眼，毫无惧色：“我的真名和身份，你尽可以随意宣扬。每年无数外人逃进贝迦，有十恶不赦之徒，也有敌国百姓，但贝迦可从不在意，他们都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p>
他甚至微笑起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被贝迦另眼相待？”</p>
贺灵川的凭恃不是好没来由。</p>
人们从来向往强大的存在。贝迦既然叫作神眷之国，想往这里挤的妖和人也不知有多少。据贺灵川所知，贝迦并不拒绝才能之士，也不太讲究他们的出身来历——即便是敌国。</p>
这就是强大带来的自信。</p>
贺灵川早就知道，贝迦对鸢国内发生的战斗毫不在意，甚至霜叶国师调拨一部分元力支援年赞礼，都遭到国内反对。</p>
也就是说，贝迦根本没把鸢国放在眼里，没把它当成对手。那么贺灵川区区一个鸢国夏州总管之子，进入灵虚城有什么好大惊小怪？</p>
在这里，案底比他厚，身份背景比他复杂，但日子过得比他滋润的人，一抓就是一大把。</p>
他贺灵川有什么特殊的，值得贝迦投来关注一瞥？</p>
“你看看四周，谁在意西边的鸢国？谁在意你在鸢国的遭遇？又有谁会在意，你在鸢国的敌人也出现在这里？”</p>
四周宾客谈笑晏晏，一派歌舞升平。</p>
这里是灵虚城，神眷之地的子民有资格不在意任何人。</p>
洪承略不语，紧盯他不放。</p>
贺灵川坦然与他对视，夷然不惧：“我作为赤鄢特使，来灵虚城是为了协查不老药案。你现在对我动手，是招惹不必要的麻烦。”</p>
洪承略目光有了些变化。这小家伙，好像跟几个月前不太一样了？</p>
“哦？什么麻烦？”他讥讽一笑，“你可真能高看自己。”</p>
“洪将军。”贺灵川正色道，“你虽然官复原职，此刻在灵虚城也就是个纳闲的将军。要是掺和进什么破事里，去东线打仗的人选里或许就没有你了。”</p>
就在这时，有个小厮快步奔来，对两人道：“二位，发卖马上开始，赤鄢太子殿下有请！”</p>
伏山越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p>
洪承略眼中杀意消退，冷冷道：“我们之间的事，还没完。”</p>
贺灵川笑了笑，手一抬：“请。”</p>
洪承略也伸手从小树灵的托盘上取了杯酒，然后头也不回，当先走向会场。</p>
贺灵川不紧不慢踱回去，神情淡定，后背却已经被汗水打湿。</p>
他不怕洪承略揭自己老底吗？</p>
怕得要死！</p>
白子蕲一直在查他的底细，甚至可能派人远赴孚国打探。一旦听说贺灵川是鸢国人又出身盘龙沙漠，恐怕很容易就把他和大方壶对上等号。</p>
以灵虚城对大方壶的重视，他一定没有好果子吃。</p>
幸好，洪承略还不知道这些。</p>
他不知道，贺灵川的小命其实已经被自己攥在手里。</p>
贺灵川暗暗呼出一口气。</p>
灵虚城这地方，果真是步步荆棘啊。</p>
自己总共才几个仇人？居然全在这里了，坐下来或许能凑齐两桌麻将。</p>
他姑大爷的。</p>
这时他才有闲心去观察那个小树灵——</p>
果然是假的。</p>
其实这是制工普通的傀儡，理论上说，跟他的金甲铜人、跟吴绍仪的飞鸽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这玩意儿其实需要操控者。贺灵川转到它背后赫然发现，这是个不知什么原形的生物，套了个小树灵的外皮，穿梭会场给人端茶送酒，干着侍从的活计。</p>
虽然它有些迟钝，但方才的确打乱了两人出手的预期，算是帮了贺灵川的大忙。</p>
因此他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小树灵的托盘上：</p>
“多谢你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