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这样做？</p>
贺灵川直接把绢本扯到最后去看落款。</p>
画家叫作宋巍，自号微山真人。</p>
这人称绢本的前十个图案得自古书或者采自遗迹，只有渊国和盘龙城的黑蛟图案，都是他在城池犹在、百姓安居时实地测绘，几乎不存在误差。</p>
也就是说，他本人先后去过渊国和盘龙城，后来将手头的图案集结起来，做出这个绢本。</p>
除了盘龙城南门边上的黑蛟雕像，贺灵川的确也还在街巷中见到黑蛟图案。邻居家的孩子小胖，有几回墙头涂鸦的内容就是黑蛟，只是画工不好，蛟首硬是画成了狗头。</p>
贺灵川仔细观察盘龙城的五个图案，乍看都一样——</p>
废话，画的是同一个徽记。</p>
然而宋巍也没那么无聊，三十多年画五个完全一样的图案交差。</p>
贺灵川沉下心看，这五个蛟首还是有细微的不同。</p>
盘龙历十一年的，比盘龙历三年的，尖角长了一点点，胡须多了两根。</p>
就这么丁点变化，还是贺灵川差点拿放大镜找的。</p>
而盘龙历二十四年的图案变化就很明显了，蛟首看起来比之前的都大了一号，脸更长、胡须更威猛、眉突更明显。</p>
最重要的是，它头上的尖角居然开始分杈了！</p>
贺灵川此前见到的所有黑蛟图案，包括这绢本上的，包括他亲眼在盘龙城和渊国亲见的，脑门儿上都是两根光秃秃的尖角！</p>
分出枝杈就像鹿角了。</p>
或者说，就像龙了。</p>
贺灵川轻吸一口气，去看最后一个图案。</p>
但令他失望的是，蛟首并没有进一步演化，反而倒退回去，杈角又为回了尖角，胡须少了几绺。</p>
大概就和盘龙历十一年的图案差不多。</p>
这二十年的时间，演化了个寂寞啊，临到头来又变回去了。</p>
贺灵川再去看渊国那两个黑蛟图案。</p>
这两个图案间隔时间不长，也就是半年、两年。</p>
渊王接过前任妖王的禅让继位以后，渊国只存在了四年时间，其中打仗就占掉了三年。战时的国境管理都很严格，宋巍想挤入渊国很不容易，并且渊国大概不像盘龙城对外来者那么友好，因此他只画了两幅。</p>
这两个图案也有些许不同，第二幅的蛟首比第一幅也有成长。</p>
这就很有意思了，尤其盘龙城那五个图案，就像延时摄影，把同一个蛟首印记在不同时期的变化都列举出来。</p>
黑蛟图案有什么用处，为什么会发生变化？</p>
贺灵川和宋巍一样，不认为这改变是人为带来的，而应是图案本身的变化。</p>
在渊国、在盘龙城，乃至更早之前的古迹当中，什么原因促成了蛟首的“生长”呢？</p>
宋巍给出了自己的推测。</p>
这印记或许是图腾，用来聚拢城民的信仰，就像贝迦无处不在的神庙一样。</p>
蛟首的生长，则反应人们对它是否虔诚。</p>
又或许，这蛟首是某个隐秘的仙人组织印记。有了它，城池就可以得到仙人源源不绝的支持。因为，蛟首印记存在过的这些地方，都比较富饶，仿佛冥冥当中受到了庇佑。</p>
庇佑？贺灵川想了想。</p>
他不清楚渊国当年的情况，但盘龙城背靠的赤帕高原确实富得流油，要啥有啥，从粮食、矿产、木料到药物、皮毛、渔货，否则也不能供养盘龙军民那么多年。</p>
贝迦屡次暗中给它使坏，都没能成功。</p>
这是蛟首印记只在富饶之地出现，还是本地因为蛟首印记而富饶呢？</p>
哪个是因，哪个是果？</p>
很难说啊。</p>
看到宋巍也没有结论，他有点失望，接着翻看其它资料。</p>
这里面就是各种信件、书页、手札，通常纸页泛黄发脆，还会掉粉，翻阅起来要非常小心。</p>
都是旧件，有年头了。</p>
贺灵川看得眉头直皱。伏山越只能找来这些老物件，正说明对于黑蛟的研究没有新进展。</p>
甚至有一种说法言辞凿凿，认为蛟首或许是哪一路仙宗所留，用作仙人与凡人沟通的渠道，指挥他们谋夺天下。</p>
贺灵川还翻到一封奸细从渊国内部发回来的战报，里面提供了渊国千星城不少资料，包括最近城里发生什么事，王廷颁布什么命令，城内的薪水和物价水准，等等，都是一两句话概托，非常简明。</p>
其中居然也提到了黑蛟图案，说这探子的住处对面就有一个黑蛟图案，他自己成天观察，但从没见这印记发过光，产生过任何威能。</p>
但就一回，街上拉货的马儿失控，连马带车撞在墙上。</p>
那墙并不厚实，按理说会撞个对穿才对。然而马匹一头撞上黑蛟印记，自己筋折骨裂，大车也散了架，黑蛟图案却仍完好无损。</p>
那时探子才意识到，这印记外头居然有个隐秘至极的结界。</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