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河湾在哪，于是伏山越令其跟随贺灵川。</p>
数十匹骏马蹄声隆隆，奔驰在无人的街道上，半夜扰人清梦。</p>
城北只有一条大河，沿山蜿蜒，两岸地势平缓。</p>
但说渡口距离坞场极近的，那就只有下河湾了。</p>
“目标已经上船，会往哪里去呢？”</p>
陆伴游道：“那自然要顺流而下了，比较省力，船还走得快。”</p>
“会不会逆流而上，去了上游？”</p>
“上游都是野林，上溯百里才有人烟，往那里走多累。”陆伴游摇头，“在那里渡船的，基本都是顺水走。这几天晚上都没有风，他们走不快的。”</p>
贺灵川担心：“会不会中途上岸？”</p>
“那有可能，但顺水走又安全又省事，还不容易被人拦截。”陆伴游咧嘴一笑，“平时他们也顺水运些私货……呃！”</p>
他有逢客吹嘘的习惯，话不经脑，但说出口才想起眼前这位主儿可不是普通人！</p>
他在太子特使面前说什么走私的浑话？</p>
贺灵川眉毛都没动一下，懒得跟他计较。陆伴游赶紧道：“特使大人需要包船吗？我有办法找到最快最好的船！”</p>
“不用。”</p>
多亏他道儿熟，出城就选了近路。野路子的状况不如官道平顺，夜行本来难免磕磕拌拌，可是陆伴游能记住前方每一个沟，每一个坎儿，让大家能在黑夜里保持疾行。</p>
他业务如此纯熟，连贺灵川都夸了一句：“你领路领得不错。”</p>
陆伴游顿时眉开眼笑。</p>
得太子特使一句夸，他下半辈子稳了。</p>
荒草凄凄的野路走到尽头，便是下河湾。</p>
白沙矍早年的船运无论渔货还是客流都从这里走，但修好了上河湾后，运力都迁移过去，下河湾的渡口就冷清了，只有客运才走这儿。</p>
贺灵川率众抵达时，夜色已深，只有两盏渔火还亮着。</p>
侍卫请示他：“大人，我们要分作几船？”</p>
贺灵川不理会，反去问陆伴游：“这是什么河？”</p>
“鎏河。”陆伴游笑呵呵，“早年有人在河里淘出过金子，大家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p>
夜色深重看不见对岸，河湾又是洄水静流，众人只能偶尔听到浪花拍岸。</p>
吴楷一家傍晚就已经登船，又是顺流而下，比他们早了不知多少个身位，现在追赶还来得及吗？</p>
不止一人有此疑问。</p>
但贺灵川显然没打算好好给他们解释，只是从怀里抓出一块黑云形状的令牌，交给跟随在后的侍官：“你来。”</p>
牌子被侍官拿在手里就开始发光，赤中带金，灼灼其华。</p>
除了在盘龙城行军时，贺灵川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丰沛的元力。勿庸置疑，这是伏山越作为未来国君的身份象征之一。</p>
紧接着侍官蹲下身，把牌子摁在河水里一通搅和，同时低叱一声：</p>
“鎏河水灵，速来觐见！”</p>
旁人恍然，原来贺灵川打的是这个主意。但他通过伏山越的令牌召唤水灵，可不像鸢国的国师孙孚平、苦竹县令召唤本地山泽水灵那么麻烦，还要各种作法。</p>
大概因为这里是妖国，山泽水灵比其他国家的更勤快，更不敢懈怠？</p>
侍官站起来后，方才被搅起的水浪不仅没消停，反而越发波澜起伏，水浪一阵阵拍岸，一波更比一波急。</p>
原本宁静的下河湾，居然出现了无风浪自涌的奇景。</p>
湾里休憩的渔船难免被波及，熟睡的渔民都被晃醒，纷纷爬起来察看。</p>
很快就有船民叫道：</p>
“水灵，水灵来了！”</p>
渔火重新亮起，于是贺灵川看见灯光照亮的水面下，有十三四个身影正朝岸边快速靠近，最长不到两丈，最短才六尺，在他见过的水灵当中体型都排不上号。</p>
但速度快得像鱼雷。</p>
体型也……挺像的。</p>
他还来不及多想，就听哗啦一声，渡口河面炸出水花，这几个身影居然跳了出来，在半空中打个旋儿，复又入水。</p>
居然还会压水花。</p>
当然众人也看清了水灵的真面目：</p>
圆头圆脑酒樽鼻，银灰身体流线型。</p>
这不就是江豚吗？</p>
为首的江豚个头比其他同类要大上一半，皮肤灰里透青。它刚从水里探首，众人心头就响起一个柔和的女声：“鎏河水族愿为太子效劳！”</p>
“我是太子特使。”贺灵川忍不住伸手摸摸它的长鼻子，滑溜溜地，“重犯乘船在逃，从这里顺流而下，你帮我找找。”</p>
“请太子特使示下，重犯有几人，什么特征，乘的是什么船？”</p>
贺灵川一指下河湾的船只：“两男一女，外加一个七岁男孩。船是从这里雇的，船灯米黄色，上面写着一个刘字，左侧船舷有个很大的缺口，船篷顶用蓝白色的杂布补过。”</p>
这是吴楷孙子记忆里的画面，孩子好奇多看船身两眼，就被贺灵川注意上了。</p>
他已经把最重要的船体特征说得很明白了，水灵点了点头：“这就去办。我在河中族人众多，料想不难寻到。”</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