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相国低头，微微抿唇。</p>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你把我国发生的那几桩杀妖取珠的案子整理出来，拣最近的。”宝树王果然已有决断，“由你亲拟奏疏，加急送去灵虚城，同时跟赤鄢王说一声。有心人都瞪大眼睛等着，不能让他们等太久。”</p>
它又呼出一口气：“打铁趁热。大事拖来拖去，容易拖没了。”</p>
唐相国躬身应是，本该退下，但显犹豫。</p>
“还有何事？”</p>
“就在七天前，太史令观测到东边的天罗星异闪。”唐相国道，“您提过，北斗十星有异就要上报，但那时您在闭短关……”</p>
白云山上的风雨好像一下就凝滞了。</p>
足足过了十几息，宝树王才问：“异闪？”</p>
“与天枢星遥遥相对的天罗星，这个季节本来是肉眼难见。但那晚突然连闪两下，异常明亮。”唐相国道，“而后又归于暗寂，没再亮起。”</p>
“是么？”宝树王自言自语，好像在叹气，“天罗又亮，灾殃将起。怪不得区区一个信差失踪案，会越翻越大。”</p>
唐相国不明白：“我王，天罗星每年秋季到来年早春都会长明。今年不过提前月余，怎么就是灾殃征兆？”</p>
“天罗星按时长明，是天行有常。但是意外闪烁，就代表着兵革祸乱；你寿数太短，没见识过它带来的麻烦。”宝树王冷冷道，“只说上一次它开始胡乱闪亮，还是一百六七十年前。”</p>
一百六七十年前，贝迦遇到过什么兵革祸乱了？唐相国学识也算渊博，略一回想就有些吃惊：“是盘龙城崛起？”</p>
“再往前十几年，是渊国叛乱。”宝树王道，“二百年前的，就不提了。”</p>
“如果灾殃将至，我国要如何应对？”</p>
“让太史令严密监测，看看天罗星后头还闪不闪了，再看灵虚城的反应而定。”宝树王沉声道，“我国也要未雨绸缪。传吾令，即日起严查税课、简政增兵、清点粮仓，从王廷到地方都要裁撤冗余，提拔精干将才。还有武器和马匹购置……”</p>
唐相国适时道：“我王，这两样不急，以免灵虚城误会。”</p>
“……唔，你说的是。这两样就先不动，其他的么，也早该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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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矍上空的夜晚，月明星稀，贺灵川却无心欣赏。</p>
他算好时间就紧闭门窗，又调伏山越的侍卫过来门口站岗，不许任何人出入。</p>
榉木门窗的封闭效果一流，他点香一试，烟柱垂直向上，屋里几乎无风。</p>
非常好。</p>
贺灵川接下来取出一根筷子粗细的树枝，扔在桌上，而后再多点两支香，口中念念有辞。</p>
等三支香都烧光，烟气也在屋里徘徊不去，渐渐变成一个人头模样。</p>
这便是百面梦魇败于他手，不对，败于盘龙城之后，遗留下来的一个小小分身。</p>
“出来了？”贺灵川看着它皱眉，“你怎么又小一圈？”</p>
他对梦魇的态度，绝没有程俞先前那么虔诚，又是请又是求，各种阿谀奉承。</p>
事实证明，梦魇根本不需要那些也能出来。</p>
“我说过了，我是梦魇，只能活在梦乡！待在你的魂乡里面根本得不到滋养，我只会越来越虚弱！”怪头梦魇诉苦，“你最近老是支使我找人，耗能太大！”</p>
力量有出无进，他不虚弱就怪了！</p>
贺灵川当没听见，从油纸包里取出一根短发，在烛火中烧成了灰烬。</p>
而后他又取出一张字条，写上姓名和生辰八字，同样烧成了灰。</p>
怪头凑过去深吸一口，好像在仔细分辨，才道：</p>
“七岁男童？你换口味了吗，这回打算怎么收拾他？”</p>
“不伤人，找到他就行。”贺灵川道，“有人给他佩戴隐蔽法阵，以隔绝追踪之术。你替我找出他的藏身之地。”</p>
“这倒是简单，我去他梦里看看。”怪头晃了晃脑袋，正要飘走，忽然又道，“喂，放开我！”</p>
它有半截尾巴还在树枝里呢。</p>
这是具罗树苗的枝条，贺灵川除了浮生刀以外，目前唯一能带出盘龙梦境的东西。</p>
梦魇原本关联的海底木雕塑坏了，贺灵川就随手折了一根树枝给它栖身。反正具罗树也是海底木的一种，更珍贵也更强大。</p>
“放开它。”贺灵川晃晃小树枝，后者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梦魇的尾巴。</p>
贺灵川也不怕梦魇不回来，这东西被三尸虫盯着呢。</p>
而后，梦魇穿过门缝，一溜烟儿走了。</p>
它的形态只有召唤它出来的贺灵川能看见，外头守门的侍卫一无所觉。</p>
漫漫长夜，贺灵川干脆坐下来，盘膝调息。</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