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甘家这时还有些家底在，甘三爷营商能力不行，但鉴宝的眼力却好得很，清楚家里哪些东西值钱。</p>
这已经到第五天了，石门商会去往贝迦国灵虚城的商队出发，石二当家感叹自己听不到甘家的精彩后续。</p>
贺灵川却悠悠道：“我跟你打赌，甘三爷逃不掉。若是不信，你我就再多等一等。”</p>
“真的么？”石二当家立刻下令，推迟动身时间，“那我赌十两银子。”</p>
结果也就到这天下午，最新消息又刷出来了：</p>
甘三爷并没有逃远。</p>
他在县郊的小树林里遇劫了。</p>
别人发现甘三爷的时候，他躺在烂泥地里直哼哼，后脑勺鼓起一个大包，浑身上下被洗劫一空，连另一条腿都断了。</p>
劫匪是谁？</p>
甘三爷痛哭着说出一个名字：</p>
罗勋一！</p>
他这趟跑路只带上心腹爱将罗勋一，连贴身小厮都放弃了。没料到罗勋一在小树林反水，举锤子偷袭他。甘三爷脑袋硬没被打晕，所以罗勋一就敲断了他的腿……</p>
当然罗勋一现今已经不在吴泽县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p>
石二当家听到这里，就问贺灵川：“你怎知道他一定倒霉？”</p>
“他还是太年轻了，甘家正值多事之秋，又欠了巨额外债，盯着他的人能少了？”贺灵川笑道，“又没有识人之能，竟然带着白眼儿狼偷跑，他不是待宰的肥羊谁是？”</p>
石二当家浑身毛孔都通透了，哈哈大笑：“好兆头，真是好兆头！今趟灵虚城之行一定顺风又顺水。”</p>
就算回到甘家，甘三爷的下场已成定局，债主们不会放过他，被他欺负过的乡亲也不会放过他。</p>
破鼓万人捶。</p>
打拼是本事，能守成也是本事，可惜甘家无才。等着这家人的，只有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悲凉和黯淡。</p>
石二当家觉得真解气。</p>
贺灵川问他：“为何这样厌恶甘老三？”</p>
石从水一愕，想了想才道：“他不算大奸大恶，他都不配这四个字，但甘老三这种人死不足惜。”</p>
“庸人之恶？”</p>
“对对，正是庸人之恶！”石从山琢磨这几个字有味道，“这种人干的事情，一件两件罪不至死，但合起来就比杀人犯还讨厌，谁都想上去呸他一口，踩他两脚。哎，还是贺兄弟你概括得好。”</p>
“你看起来是气宇轩昂的大丈夫，没想到……”这厢摄魂镜也对贺灵川嘿嘿一声，笑得不怀好意，“你让我解除镜奴契约，就是想看他落到这种下场吧？”</p>
镜子正趴在他心口上，履行自己的本职：“左右别人命运，看他生，看他死，看他生不如死，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爽？”</p>
何止是爽？贺灵川长长吐出一口气：“当然。”</p>
走出吴泽县地界时，他在马背上回望一眼。</p>
那几个字其实是他有感而发。</p>
如果孙孚平和年松玉没来黑水城，如果贺淳华不离开千松郡，他会不会是另一个甘三爷？只不过靠山更硬。</p>
可他早就清醒了，知道靠山山倒，靠人人死。这样的乱世中，一个纨绔的凭恃就像肥皂泡，大风吹过就随时破掉。</p>
然后就是出来混，迟早要还的。</p>
幸好他醒悟得早。</p>
不过虽然贺灵川在甘三爷身上看见自己过去的缩影——严格来说，是原身的缩影——但二者其实还有清晰的不同。</p>
原身虽然也是纨绔，也有狐朋狗友，但身边并没有真正的狗腿，也没有罗勋一那样惯会挑唆的小人。</p>
甚至真正的恶事也没做出几件。</p>
是贺大少不配有吗？</p>
当然不是。</p>
只因他生长的环境，始终被人严格把控，不良因素都被筛除。</p>
他蹦跶的空间，其实非常有限。</p>
从这个角度来说，温道伦启发他的“遇水即走”四字箴语，即是命运的转折，或许又是全新的起点。</p>
——————《魔巢》卷到此结束，下一章进入新篇《妖的理想国》。</p>
20221217</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