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道伦说到这里就打住了，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袖珍棋盘，转对孙茯苓道：“孙丫头，咱们再来手谈一局？”</p>
孙茯苓也很爽快：“行啊，温先生这次准备输点什么？”</p>
温道伦险些被呛住，缓了半天才道：“上回只是大意！”</p>
孙茯苓一动不动：“您要是输了，就来疏抿学宫讲五堂课。”</p>
“两堂。”温道伦摇头，“我没那么多时间。”</p>
两人讨价还价，最后定为三堂。</p>
当然孙茯苓若是输了不必赔付，温道伦什么身份，怎会向一个后进小辈要彩头？</p>
贺灵川对下棋无爱，强打精神看了片刻，就昏昏欲睡。</p>
等到孙茯苓摇他的袖子时，马车也回到了盘龙城内：“我们到了。”</p>
贺灵川一下就清醒了：“温先生又输了？”</p>
温道伦胡子都翘了，但没有否认。</p>
他的确又输了，输得比上一回还要惨。</p>
“你年纪轻轻，棋艺真是……”他叹了口气，“倒让我想起一人。”</p>
贺灵川代问：“谁？”</p>
“钟大人的爱女。”温道伦说完就下车了，站在地上伸了伸懒腰。</p>
其实路上已有亲卫来报，降神台下的怪物跑了，没被抓住。</p>
贺灵川干脆把那个老婆子的诡异事说与温道伦听，而后道：“我没有证据，只是这样胡乱推断，供温先生斟酌。”</p>
温道伦从头到尾没打断他，认真听完，才点头道：“这消息有用，多谢你了。”</p>
唉，又要开会了，温道伦匆匆回返。</p>
大队人马也跟着他一起离开。</p>
南门广场上的寒风，让孙茯苓裹紧了外衣。刚从温暖如春的马车下来，她有些不适应。</p>
贺灵川见状即道：“我们回家吧。”</p>
说完他自己都微微一愣。</p>
然而这句话一点毛病也没有，两人的家就挨在一起。孙茯苓好像没听出异样，连连点头：“嗯嗯！”</p>
两人正要爬上自己雇的马车，孙茯苓忽然又问他：“看你今天脸色始终不好，遇见什么事了？”</p>
贺灵川下意识即道：“没什么。”这姑娘太敏锐了，他自认一直掩饰得不错。</p>
孙茯苓立刻停下脚步，侧头看着他：“说说看。在盘龙城独自苦闷，可不是明智的做法。”</p>
他终于叹了口气：“我刚失去一个战友……好战友。”</p>
毛桃牺牲了，而他甚至没时间给这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多烧两张纸钱。</p>
并且除了他，仿佛也没人在意这件事、这个人。</p>
从埋入黄土那一刻，这个名字就随风去了。</p>
孙茯苓轻轻按着他的手腕，手心的温暖透了过来：“人世无常，生死都是常态。”</p>
她没问是哪一个战友，在盘龙城，生离死别是常态。</p>
贺灵川点了点头，不这么想又能如何？</p>
她又问：“你放莲灯了么？”</p>
“什么？”他没听懂。</p>
“跟我来。”</p>
孙茯苓拉着他走进广场边上的窄街，有几户开着门，弄不清是商家还是住户。</p>
这种临街的住户有地利之便，直接在院门支起小摊就能做买卖。</p>
孙茯苓选定一家走过去，开口就道：“买一盏冰灯。”</p>
这家看起来卖的是杂货，店主听到这句话，转身走回院子，不多时用草绳提着一挂冰灯过来。</p>
冰灯造型如绽开的莲花台，碗口大，雕工甚是精致，连花瓣的纹理都刻出来了。</p>
莲芯里有一截小烛，长度仅有尾指的三分之一。</p>
孙茯苓付了钱，提着灯，信步往外走：</p>
“这家店主做的灯，手艺是最好的。”</p>
外头就是广场，有一片湖，湖水并没有结冰，贺灵川能见到肥鱼懒洋洋游弋的身影。</p>
孙茯苓把冰灯递给他：“只要放进湖里，地下的热泉就会推着它往外走。”</p>
此时已到黄昏，太阳落山后天就黑得很快。</p>
贺灵川取火折子将矮烛点燃，抱着莲灯默念几句，而后将它轻轻放入水中。</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