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们这么好？”这家伙大概不知道，自己说实话很流畅，说假话就结巴？</p>
“洪先生说，他看在我们同乡一场的份儿上。”</p>
就在这时，巷口人影一闪，原来是毛桃和单游俊都赶了回来。</p>
毛桃报给贺灵川道：“我去馍饼铺子问话，那个和面的也是一问三不知，后来我瞅着没人就给他一点苦头吃，他才说洪承略昨晚杀跑官兵以后，给他们分了点儿粮。我说呢，他自己都是破衣烂衫，风一吹就倒的模样，怎么案板底下还有满满两大袋子好粮！”</p>
单游俊则道：“浔州人昨晚把镇民都召集到镇口空地上。我去看了一眼，那里有垒石埋锅的痕迹，地上还有没烧完的树枝和炭。”</p>
“锅？”贺灵川转向镇民，“洪承略还请你们吃饭了？”</p>
“没、没有！”镇民脑袋都快摇下来了，“他们吃饭不关我们事啊！”</p>
药猿伶光一直停在贺灵川肩头，这时忽然插话：“方才小孩打嗝，有酸膻气。我看他肚腹有些鼓胀，应该是太久未进荤腥，突然吃下大量食物，尤其是肉食，致淤胀难消。”</p>
“吃进大量肉食？”贺灵川朝睡倒的小孩瞟去一眼，有个诡异的念头浮了上来，难道？</p>
“你刚才说，洪承略和浔州人把两户姓刘的带去空地上杀掉了，然后呢？”贺灵川盯着他问，“这些人的尸首在哪儿？”</p>
镇民脸色刷白，呐呐不能言语。</p>
单游俊一把揪起他衣领，短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刀尖对准他的眼珠子：“你们昨晚拿什么当宵夜下饭，说！”</p>
“我们也是被逼的，他们说姓刘的鱼肉乡里多年，也该变成我们的鱼肉！所以、所以逼着我们每人都吃！”</p>
“我哪敢啊？”这男人居然哇一声哭了出来，“我就吃了一小口，回头就吐了。”</p>
他家孩子不懂事，闻到肉香就狼吞虎咽，那些浔州人也恶毒，小孩想吃就给。</p>
贺灵川看着他：“这两户姓刘的，都跟洪承略有过节？”</p>
“应该是、是吧。”镇民想了想，“刘家开当铺，当价特别低，有时凑够钱去赎还赎不回来。还有许多龌龊事……他家不是好人。”</p>
“看来洪承略在他家也受过不少气。”贺灵川皱眉，“这等人物，为什么要在镇里忍气吞声？”</p>
这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他纡尊降贵去黑水城商人刘葆葆家打杂工，还一打就是好几年，怎么可能！</p>
“我不知道啊。”</p>
单游俊放开他，贺灵川给他又丢了一块碎银：“别碎嘴，至少等我们离开镇子。”</p>
接下来四人赶往洪承略的住所。</p>
一路所见破败不堪，多数镇民面黄肌瘦，目光冷漠，甚至面对贺灵川这样的夏州官兵也只有不太掩藏的戒备和厌恶。</p>
就算没有浔州人肆虐，这地方也够穷的了。</p>
贺灵川经过镇口，在这里发现单游俊所说的垒石起灶的痕迹，还有一个木架抬起来的高台。</p>
板缝里犹有残血，都发黑了，但以贺灵川的嗅觉仍能闻到血腥味道。</p>
这种地方、这种台子，一般都用来公开行刑，以正视听。</p>
贺灵川忽然想起洪承略的学生在这里被斩首，理由是偷盗军粮。结果没过几天，他的老师也对军粮下手了，还不是偷盗，而是明抢。</p>
洪承略为什么把粮食分给镇民？</p>
除了讨好人心之外，是不是还有一点怜悯？毕竟他也曾生活在这里，深受其苦。</p>
那么他逼迫镇民吃肉，还是镇上大户两家的肉，是要给自己出气，还是要镇民出气？</p>
贺灵川思索这些问题，很快就找到了洪承略的家。</p>
这条巷子连地面都参差不齐，墙缝长满了霉斑和青苔。它也不长，但容纳了至少十几户人家。</p>
“好像是这一户。”</p>
“吱呀”，贺灵川推门，里面只有一个小院子，两间矮平房。</p>
这面积只比他在盘龙城的木屋大一点儿，至少院子有个十一二平方。院子里歪倒几个木头架子、两个空坛子，地上还有发黑的血迹。</p>
屋子不大，四个人转了一圈就碰面，毛桃感叹：</p>
“洪先生真穷。”</p>
贝迦国大将隐居于此，竟然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p>
卧室只有一张床，一个矮柜。</p>
单游俊则道：“厨房里空空荡荡像洗过一样，连锅碗瓢盆都没有，但灶里有常年烧火的痕迹，这不正常。”</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