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一脸苦相：“只有酸粉和杂面馒头。”</p>
贺灵川早看见前后桌人都在吸溜吸溜嘬粉，自己也咽了下口水：“都来都来，有料就加料！”</p>
那几乎都是现成的，大概就半炷香工夫，五个大海碗就摆到众人面前。</p>
这一碗酸粉无非就由三样东西组成：粗粉、腌白菜、烘过的花生米。</p>
本地产绿豆，所以这是豆粉。腌了半个冬天的白菜已经够酸了，拿来拌粉刚刚好，用不上醋那么稀罕的玩意儿。</p>
至于花生米，就是火上简单烘一烘，别想着油炸这么奢侈。整碗酸粉见不着一丝荤腥，连油花儿都没有。</p>
众人饿坏了，举筷子这么一嘬，感觉还挺爽。</p>
毛桃看看别桌，有样学样要了几头蒜过来。大家嘬一口粉、啃一口蒜，又酸又辣又冲。</p>
得劲儿！</p>
这里还提供氽片儿汤，也就是白水煮面片，也加两根酸白菜、几颗豆子，再来一碟豆酱就可以蘸杂面馒头吃。</p>
因为没有荤腥，贺灵川吃了一大碗酸粉还觉得肚里空空落落，又要了两碗氽片儿汤，四个大馒头。</p>
价格虽然便宜，却不像本地人消费得起的。</p>
贺淳华边吃边问店家：“你这平时能有生意？”</p>
店家摆手：“赚不到钱，赚不到！”</p>
毛桃插嘴：“这里是南北必经之路，我看还有些商队往来，总比内地那些个村子要好些。”那才是一穷二白只能吃土。</p>
店家一脸嫌恶：“税租这么高，钱都给别人赚的，给官家赚的！”</p>
贺淳华问：“税租要交多少？”税金和租金，开店就绕不过去。</p>
“我赚十个铜板，就要交出去八个。你说我能赚什么钱？”店家一边搅汤一边自嘲，“也就是勉强糊口，不用把我家囡囡拿去卖掉。”</p>
边上吃粉的客人忽然接话：“你别听他抱怨，别人还开不了这个店。今天大队人马过来，全镇子的取水车都给那里用了，整得我们没水可用，你看每个井边上都要排队。他呢，他后头有井，别人却不来争。”</p>
既然卖粉好歹能给自己赚点吃饭钱，为什么别人不卖？</p>
贺灵川想笑，但笑不出来。</p>
那桌有三名客人，都作客商打扮。贺淳华问他们：“你们几位做什么买卖？”</p>
“布匹、灯油这些，回程时再捎些土产去卖。”</p>
都是必销品。“生意如何？”</p>
这三人唉了一声：“不好，不好，不及往年四成，明年不来了。”</p>
他们看看贺淳华等人，又问：“你们也是官兵？”</p>
贺淳华一口否认：“我们要往北，且跟在官兵后面，图个安全。”</p>
“北边有啥？”</p>
贺淳华顺口道：“想去收点糖。”</p>
店家闻言插话：“去也是白去，收不着好的。”</p>
“怎么说？”</p>
“大概三四十年前，这新煌镇就盛产褐糖，整个夏州都有名气。镇子周边种的都是甜菜，一望无际。镇里老人说，那年头的褐糖都不愁卖，一做出来十里八乡都抢着要嘞，能一直卖到敦裕去。”</p>
贺淳华哦了一声：“我们一路走来，没看到什么甜菜地。”</p>
“那早都没有了。现在大半个夏州用的都是北方妖国的糖，黄糖。据说这是咱大鸢和北方妖国定好的条件之一，每年必须从那里买几十万斤糖，哎！”</p>
贺灵川道：“我吃过，味道又好又耐放。”</p>
贺大少根本没尝过什么褐糖，无论在石桓还是敦裕，他吃过的点心全是黄糖做的；在黑水城，则吃的是当地产的土糖。</p>
“是啊，黄糖卖得又不贵。打那以后，这新煌镇的褐糖就卖不掉了，慢慢地也没人制糖，大家改种粮，可这土地也不怎么出好粮。”</p>
边上的客商接话：“你们都不知道北方妖国有多厉害，他们每年产出的糖能有几千万斤！”</p>
店家气愤：“可恨得很！”</p>
就在这时，单游俊重重拍了贺灵川一下，声音不大不小：“哎，吃饱了吃饱了，我要找个地方屙屎，你去不去啊？”</p>
他平时从不这样目无尊长，贺灵川眨了眨眼：“走啊。”</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