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茯苓笑道，“唯有神明高居九天之上，与人类并无实质冲突，才有可能促成此事。你看，自从人间出现了国家、国家动用了元力，而妖仙与人仙日渐衰弱、山野妖怪再难匹敌，道门修士甚至要叩首天子、寻一个封侯拜相。”</p>
贺灵川奇道：“既如此，为何还有人说元力由仙人教导？”</p>
“史书记载，中古期妖兽肆虐，荼毒百姓，人们将洪水与妖兽并列为两大灾害，而仙人或者说修行者与它们是死敌。”孙茯苓解释道，“天地间的灵气越来越少，修行者就希望从妖兽身上夺过来，反之也是一样。有些老学究认为元力由仙人传授，是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宗门与国家结为盟友，共同对付妖怪。为了共同的敌人，宗门刻意向人类示好。而神明毕竟太缥缈了，无可见、无可考。”</p>
所以人类建立的国家遍布世界，而妖怪多数被赶去山野大泽。</p>
像北方妖国这样的异类，毕竟是少数。</p>
“神明……”这是个神秘的名词，但贺灵川在许多场合都能听见，当初年松玉甚至请来一尊神明上身，志在夺取大方壶，“为什么要帮助人类？”</p>
孙茯苓双手一摊：“那样虚无缥缈之物，世间几人了解？我听过无数传说，都是牵强附会。”</p>
她笑道：“你拿这问题去问钟指挥使，或者红将军还差不多。”</p>
是啊，这两位与神明之间的距离，比多数人都要近。</p>
贺灵川挠头，切了个话题：“这十几天假期，你想怎么用？”</p>
“我想去……”</p>
西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打断她的下文。</p>
嗓音尖细，不是女人就是孩童。</p>
声音戛然而止，但贺灵川已经辨明方向，指着身边的栾树对孙茯苓道：“待在树下别动！”</p>
这株栾树很大，冬天虽然掉光叶片，但树干与边上的矮墙形成一个夹角，这会儿阳光又西斜，照不到这里来，人站进去很隐蔽。</p>
他自己循声奔去。</p>
翻过三道矮墙、两间土屋，他见到一个童子脸朝下栽倒在门槛上。</p>
贺灵川将他翻过来。</p>
这是个六七岁左右的男孩，眼睛瞪圆，神情惊骇，颈椎断了。</p>
他脖子上还有几个血洞，像是利爪刺出来的。</p>
男孩死瞪着贺灵川，嘴动了动，没说出话，就咽下最后一口气。</p>
人死不能复生，先抓凶手要紧。贺灵川将童尸放下，观察附近痕迹。</p>
他当巡卫捉妖数回，也积累不少经验，这时就见童尸旁边地面有个脚印——</p>
人类的脚印，但是尚不及他一掌长度。</p>
他跃上墙头，发现瓦片上有两抹鲜血，这是对方前肢按过的地方，沾上了孩子的血。</p>
追！</p>
他施展燕回身法，往判定的方向追去。</p>
三个多月的日夜苦修显出了成效，他在狭街窄屋当中穿行，速度几乎不被杂物所扰，比真正的燕子不遑多让。</p>
紧接着，他就见到东边墙头闪过一个黑影，像是跳进了人家的窗子。</p>
追上了！</p>
贺灵川跟过去，悄无声息落在屋瓦上，屏住呼吸等着。</p>
好一会儿，它都没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在等贺灵川进去。</p>
他不上当，拿个小药瓶子点燃，从窗户扔进去。</p>
当啷一声，瓶子碎了。</p>
很快，大团昏黄色的浓烟就从门窗冒了出来，伴随着阵阵沙哑的咳嗽声。</p>
凶手还真是人类？</p>
这药烟是熏妖怪和野兽出洞的，比如黄鼬、狐狸、地穴蛛之类，但对付人类也同样好使。</p>
也就几息之后，贺灵川见一道黑影从窗户跳出，疯狂奔逃。</p>
双方距离不过两三丈。</p>
他早有准备，手腕一抬，暗匣启动，袖箭就射了出去。</p>
中了。</p>
不过他瞄准的是后心位置，但袖箭却射中对方腿部。</p>
攻击高速运动的物体，终究还是差了点准头。</p>
黑影踉跄一下，发出一声怪异的低吼，继续向前冲去。</p>
贺灵川暗呼可惜。</p>
他装备的袖箭是托瘦子买来的大路货，材质、力道都是马马虎虎、及格水准。若换上他在李伏波那里专门定制的紫金袖箭，这黑影的大腿一定会被打穿，并且箭后还带绳子，贺灵川完全可以把它硬扯回来。</p>
而在这里，袖箭只能起个延速的效果。</p>
装备的重要性，往往在关键时刻才显现出来。</p>
贺灵川不敢耽误，跳下屋顶追了过去。</p>
这时浓烟未散，视野不清，他刚落地就觉身后有微风扰动，顿觉一阵恶寒。</p>
有埋伏！</p>
他来不及多想，膝盖一弯腿一软，一个侧翻滚地，右手握住腰间刀柄，向前就是一记挥斩！</p>
身后果然又有个黑影潜伏在这里，强忍住浓烟的熏呛，要给贺灵川背后一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