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摸到脉了，虽然只有一瞬间。”</p>
“会不会是……”搞错了？</p>
不过看到阿洛的眼神，贺灵川立刻改了口：“几个月了？”</p>
他先前就看见老太婆肚腹微凸，但不少老人都是这副形象，他也就没多想。</p>
哪知是这么诡异的。</p>
“约莫四、五个月。”</p>
听者都吸了一口气，看不出来啊。</p>
阿洛摇头：“我只知道脉象稳实得有些躁动了，她腹里的胎儿们好动得甚至有滑胎风险，幸好还是强壮的。”</p>
“们？”贺灵川惊了，“她还怀了好几个？”</p>
“至少两个以上。”阿洛道，“你以为我是神仙，碰一下就知道具体怀了几个？”</p>
边上忽然有人接口：“你确定吗？纪大嫂有身了？”</p>
两人扭头，看见隔壁皮货店的店主夫妇就站在店门口，一脸不可思议。</p>
“确什么定？”阿洛脾气不好，尤其不满别人质疑自己的医术，“爱信不信拉倒。”</p>
店主倒也和善，赶忙道歉：“军爷莫恼，我们就是不好想象，这事可太古怪了。”</p>
他的妻子就直快得多：“纪大嫂在外面有人啦？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p>
贺灵川把台阶上的碎片掸开：“老树发新芽，有何不妥？”</p>
店主妻子直接道：“她年纪不算太大，才长我四岁，但守寡很多年了，丧子之后成天神神叨叨，想不到还能再找男人。”</p>
她看起来不到四十，那么纪大嫂也就是四十出头，比她的外表要年轻得多。</p>
“丧子？”贺灵川想起纪大嫂拿走的那一排陶瓷人偶，“她有几个孩子？”</p>
“两个儿子，都殁在战场上了。”</p>
阿洛目光低垂，贺灵川无言地叹了口气。</p>
这是盘龙城所有好儿郎的宿命，只是没到来前谁也不知道，除了贺灵川。</p>
丧子之痛，并且还要承受两遍，难怪那老太婆有点疯癫，还说要抱陶偶回去给儿子玩。</p>
至于老树发新芽，这种事虽然有点古怪，旁人也无权过问。</p>
店主凝声道，“她从前是我邻居，夜半时常能听见她大声哀嚎。要是十天半月，大家体恤她也就忍了，可这么嚎半年谁受得了？她也越来越糊涂了，还想抱走别家孩子。后来街坊只好把她撵走，听说她搬去了郊外。”</p>
阿洛忽然道：“你们多久没见过她了？”</p>
“呃……”店主夫妇互望一眼，“差不多，三年？”</p>
三年就老成这样了？</p>
话说完了，店门口又恢复平静，隔壁店主夫妇缩了回去，阿洛也对贺灵川道：“我今天要去阅武堂坐堂，你去不去？”</p>
“行，带我去耍一耍。”贺灵川反手锁好店铺，将刚刚发生的小插曲抛到脑后。</p>
盘龙城有三个武较场，阅武堂位于西门附近，面积最大、平时人数也最多。</p>
这是好汉切磋技艺的地方，说好听点以武会友，说实际点武无第二。</p>
贺灵川埋头苦修好几个月，日夜不辍，可以说付出的努力超过常人三四倍之多，当然也想在武较场上检验一下自己近期成果。</p>
阅武堂的前身是一家马场，当时还在郊区，后来盘龙城向外扩张，很快就把它包了进去。所以这片地注定大而空旷，但盘龙城修了高墙将它围起来，只有五分之一地盘曝露在公众视野。</p>
阅武堂的招牌很大，这仨字龙飞凤舞，边上小字落款是钟胜光。</p>
原来是钟指挥使亲自题字。</p>
不过贺灵川见识少，还是头一次看见白底黑字的招牌，啊这，真是肃穆啊。</p>
阿洛带他往里走，守卫验看了两人的牌子才放行。</p>
这地方可不对公众开放，只有盘龙城在籍将士方能入内。</p>
一走进去，贺灵川更觉出这地方好大。他知道阅武堂实际上以中间的椟楼为界线，划分出南北两院，靠近大门的是南院，面向盘龙城兵丁及巡卫，一共有五个场地；北院只对大风军开放，南院的大伙儿只能隔着栅栏往北看，心里暗自羡慕。</p>
椟楼是分隔两院的二层小楼，专为武人提供后勤保障，在这里可以休憩，可以打磨兵刃、卸换装备，还有专门的医师坐堂以备不测。</p>
阿洛就是过来接班坐堂医师的，他缺钱。</p>
现在南院已经有数十人了，练武场边缘可以供单人自练，但场地中央都要清出来，留给比武对抗。贺灵川见到六人捉对儿缠斗，手中刀、剑都是木制的，刃上抹着红粉。</p>
被击中的人，身上就会留下红印。如果双方战到最后没有实质性击倒，比赛就以各人身上红印的数量和部位来定输赢。</p>
贺灵川目光再一转，居然又发现一张熟面孔：</p>
瘦子。</p>
这厮手上挥舞着十几张字条，站在一场比斗边上，吼得声嘶力竭。</p>
但他一点儿都不显眼，因为围观人士的呐喊排山倒海！</p>
砰地一声，场中选手被盾牌砸晕在地。</p>
边上顿时爆出一阵嘘声，有人怏怏离去，有人嗷嗷喊着找瘦子要钱：“我赢了，赢了，快给钱！”</p>
这钱是万万欠不得的，瘦子背转过身左拂右挡，把后面伸过来的手都挡掉，一边抓紧拿炭棒划掉纸条子：“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