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走出屋子一看，下雨了，青雨。</p>
一回生二回熟，他知道这就是帝流浆。</p>
盘龙城的预报好生精准，竟然连这样奇异的天象都可以把稳了脉。</p>
更让贺灵川惊奇的是，这一回降下来的帝流浆清香芳馥依旧，但远比现实里更粘稠，颜色也更深，这才担得起一个“浆”字。</p>
现实中的帝流浆，那是毛毛细雨，飘到谁头上算谁中大奖；但在这里，帝流浆竟然达到了小到中雨量级，贺灵川伸掌，不一会儿就接到了好几点青色的雨露。</p>
他忍不住尝了尝，真香！</p>
深埋心中的贪欲一下子就爆发了。但贺灵川既有经历又有准备，强行将冲动压了下去，跳上屋顶。</p>
屋上的瓦片被他翻了过来，暂时连成好几道凹槽。帝流浆越积越多，慢慢地就顺着凹槽流了下来，被他用酒坛子接住。</p>
虽然只是涓涓细流，但攒多了价值连城！</p>
邻居也搬了两个坛子，爬上自家屋顶上收集帝流浆，见到他的操作大受启发，赶紧照抄作业，也去摆弄瓦片。</p>
贺灵川则发现他拿面巾捂住口鼻，少闻一点帝流浆奇特的香气，对于压制潜藏的兽心很有帮助，也赶紧效仿。</p>
大家都胀得脸红脖子粗，却强忍着多贪多占的冲动。帝流浆三年内来了好几回，多数人已有应对的经验，知道只要忍住一时，后头就有丰厚的回报。贺灵川还听到孩子号啕大哭，居高临下一看，有两户人家早将小孩绑在桌边，不许他们到处乱跑、搅坏大局。</p>
这时，沉重的脚步声从贺灵川门口经过，伴随着低沉的咆哮。</p>
他低头一看，竟是一头机关兽沿着街道不紧不慢前进。这东西外形和大小都像虎豹，两只眼睛冒绿光，乍看之下还有些瘆人。</p>
它看似埋头走路，但无论谁家疑似打架或者争吵，机关兽都会凑过去前肢扒墙，再挠一挠门，发出两声怒吼震慑居民。</p>
这头机关兽离开后约莫盏一炷香工夫，又有另一头机关兽巡逻至此。</p>
如是交替。</p>
要不是正在努力与自己的贪欲作斗争，贺灵川真想竖起拇指赞一声“周到”。</p>
这机关兽想必是盘龙城官方放出来巡逻的保安。对他们来说，最不可信的就是人性，最可靠的反而是武力。</p>
此时活物都耐不住帝流浆的诱引，只有机关兽这般死物不为所动，继续执行原有任务。</p>
能够自行巡逻、定位、恐吓的机关兽，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大能之手。</p>
果然，贺灵川很快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摔坛砸罐的声音，有人大喊，有人大哭。也不知是谁耐不住对帝流浆的极度渴望，与旁人大打出手。</p>
人性果然不能放任。</p>
机关兽一声怒吼，贺灵川就听它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离。</p>
那个方向很快就有几声惨叫传来，但随即就没了动静，想来是动手的人受了处罚。</p>
这一幕，也很好地警示了周围的居民。</p>
就在全城人的反复煎熬中，时间慢慢流逝。</p>
这一回天降帝流浆，比贺灵川上一次经历的时间更长，直到东方既白才完全停止。</p>
贺灵川把树上的帝流浆都刮取下来，再将贮雨的瓶瓶罐罐都归拢一处，互相倾倒，最后集满了一酒樽的帝流浆。</p>
塞紧盖子，香气消失，对人的吸引力也消失了。贺灵川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抹掉额上的薄汗。</p>
艰难的一夜已经过去，大家开始享受胜利的果实。</p>
望着手中的酒樽，贺灵川有点犯难。</p>
从梦境中获得的帝流浆，对他现实中的本体不该有提升作用，毕竟这一切都是虚幻。</p>
那么最理智的做法，还是上交这一夜所得，去功勋部那里换取功劳。胡旻说过，功劳不易得，但它可以换取最珍贵的东西。</p>
这一场天降帝流浆，就是他的意外所得。</p>
当然，这都需要证实。贺灵川想了想，揣着酒樽出门了。</p>
天亮以后宵禁结束，但出来走动的居民很少，多数人还窝在家里清点战利品。他找到一辆勤快的驴车，载自己去往胡旻的住处。</p>
一路上，他看到好几处被烧焦、被砸倒的房子，还有城守军往外抬人或者清理现场。</p>
看来即便有机关兽巡逻，即便盘龙城三令五申，即便这里有严刑厉法，即便盘龙城居民在长年战争中已经可以做到令行禁止，人性的贪欲依旧会找到突破口。</p>
胡旻住在锡屋，虽然同样是民宅，但比贺灵川还高四个等级。这里道路宽敞，街巷干净整齐，绿树红花随处可见，家家户户都有小别院，面积至少是贺灵川那木屋的四倍，环境能甩他几条街，但规格非常统一，清一色黑门、黑瓦、红墙，连尺寸都相差无几，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p>
看来，这里不允许违章搭盖。</p>
每条街都长成一个模样，贺灵川也花了好久的工夫才找到胡旻的宅子。</p>
这人刚刚炼好帝流散，开门见到贺灵川就奇怪道：“这么早，你不炼药吗？”</p>
“我用帝流浆跟你换一点炼好的药物，如何？就尝一小口。”</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