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接下来参观丁香号的过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英国船长萨里斯可能是在海上憋疯了,竟然单独把隆信和信清的母亲骗去船长室,并拿出一幅春宫图,意图勾搭这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孀妇。
信清的爷爷松浦镇信得知此事后,只是下令所有人不得进入丁香号的船长室,并没有把精虫上脑的萨里斯怎么样。几天后,松浦氏给英国人送来了大批妓女,并表示希望国际友人玩得尽兴。
divcss=&ot;ntentadv&ot;“当时大阪的丰臣家仍在,幕府十分看重阿兰陀人和英圭黎人的大炮,所以对他们十分看重,任由其选择贸易地点。爷爷之所以对英圭黎人百般迁就,就是想让他们把商馆落在平户。”
隆信说着又道:“结果你也知道,阿兰陀人和英圭黎人都选择了我们平户。要知道,当时的幕府是倾向于让他们把商馆设在江户湾的。”
信清颔首道:“我明白,没有爷爷当初的忍辱负重,就没有平户港今日的繁荣。”
“可是这样的繁荣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丰臣家已经灰飞烟灭,就连丰国神社都被夷为平地,放眼天下再也无人能威胁到将军的统治,平户的未来已经岌岌可危。”
“兄长的意思是,幕府要把日本的海外贸易全部收归囊中?”
“也不是全部,对马藩的朝鲜贸易和萨摩藩的琉球贸易不会被取缔,这两处涉及到与外国的交往,尤其是可能与明国搭上线。松前藩和虾夷地的贸易也可以保留,因为体量太小所以将军看不上,但平户的贸易却不行。”
“平户的贸易体量太大,而且和外国官方没有任何关系。”信清终于明白了隆信的意思,连忙问,“兄长在江户莫非听到了什么风声?”
“没有,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幕府如今在不遗余力地垄断全国之利,举凡矿山、港口、商业要津,无一不被将军收为天领直辖地,平户之所以还没遭到毒手,是因为将军身边没人清楚平户的贸易体量。”
隆信这番话自然不是信口开河,荷兰人刚来平户的时候手上货物不多,在幕府看来这帮红毛都是穷光蛋,远不如葡萄牙人财大气粗。这也是为什么幕府在极为忌惮天主教的情况下,仍然允许葡萄牙人来长崎贸易。
历史上直到十二年后,三代将军的宠臣松平信纲率军平定九州岛的岛原之乱,因怀疑松浦氏与这场动乱有关,所以借故路过平户,这才意外发现平户贸易原来这么肥,第二年幕府就驱逐了葡萄牙人,两年后又下令荷兰商馆迁到长崎。
“兄长,那我们怎么办?如今藩里的财计可不容乐观啊!”信清这话自然不是瞎说,尽管眼下平户港仍处于第二春,但平户藩的财政也仅仅是可以维持,远远谈不上阔绰。
“我明白,松浦氏的开支不比往昔,所以我们将会面临比爷爷更艰难的处境。正因如此,我们才要越发小心谨慎,尽量让幕府晚一点知晓平户的贸易体量,多捱一天是一天吧。”
隆信说着叹了口气,他在江户混圈子,排场和人情都是少不了的。另一方面,幕府修建江户城、东照宫、二条城,所有大名都需要助工,当年西军阵营的更是争先恐后地大出血,身为骑墙派的平户藩自然也不能例外。
“你知道科奈利斯刚才找我说什么吗?”隆信突然道,“他说如果平户藩执意要插手平藏和阿兰陀人的纠纷,那他将会向幕府申请,把商馆迁到长崎或者江户湾。”
信清闻言怒道:“可恶,这家伙竟敢威胁兄长?平户的丝价比长崎高,我不信他们会这么做。”
“我也不信,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你要时刻记住,如果阿兰陀人想换个地方,幕府是绝对乐见其成的,我们根本无力阻止。”
信清点头称是,接着又问:“科奈利斯还说什么了?”
隆信苦笑道:“他说李旦在高砂骗了他们很多银子,希望我能替他们追回来。”
高砂就是这年代的倭人对台湾岛的称呼,信清听到事关李国助,有些紧张地问道:“兄长答应他了?”
“当然没有,只要长崎悟真寺的那位一天没死,我们就不能与李家决裂,否则只怕会引火烧身。”隆信继续苦笑,李家和阿兰陀人一样,也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在倭国根基浅薄的郑芝龙好拿捏一些。
信清闻言松了口气:“阿兰陀人肯善罢甘休吗?”
“这事本就与我平户藩无关,他们不肯又能如何?何况我还答应了科奈利斯,如果有朝一日阿兰陀人和平藏的纠纷闹到将军面前,我会帮他们说话的。”
隆信说着叹了口气,平户贸易目前埋着两颗大雷,一是荷兰人和末次平藏的纠纷,二是李国助和郑芝龙的杀父之仇,此外荷兰人对李家也颇有怨念。
如今这个局面,他只能选择和稀泥打太极,但能维持多久却不好说。
“太阳就要下山了啊。”隆信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平户湾,那里才是这个贸易城市的灵魂。
此时,夕阳已经快要沉到山下,小小的海湾被晚霞映照得一片通红,鱼鳞般的浪尖跳跃着摄人心魄的光芒。归航的渔船正在夕阳余晖中行驶,港中还停泊着一些来自九州岛各地的商船,它们都是来平户买洋货的。
港湾中的三桅大船一共有五条,三条是李国助的福船,两条是荷兰人的笛形船。前不久郑芝龙也派了两条船过来,如今已启程回福建。
“祇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娑罗双树花失色,盛者转衰如沧桑……”
松浦隆信踱着步子曼声吟唱,良久后才叹了口气道:“繁盛如许的平户湾,难道又要如樱花般凋零了吗?”
正当隆信触景伤怀之时,他的眼帘中忽然闯入两条大船,一条三桅,另一条则是五桅。虽然桅杆不如那两条荷兰船高,但吨位绝对更胜一筹,远远望去好似两座海上浮城。
博望号和甘夫号在引水船的带领下驶入了平户湾,船头迎着西下的夕阳。
“平户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林海笑着对身旁的米格尔道,后者一脸茫然不知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