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红连忙摇手：“没事了。”赶紧跟着范丝雨出来。两人来到走廊上，范丝雨拍着兄脯道：“吓死我了，你没瞧见王科长刚才那样子，好大虎威啊！”</p>
东方红道：“是啊，我感觉嘛，这人一当官，啧啧，那架子，那威势就不可同日而语了！”</p>
两人相视一笑。刚来到大办公室，就听到电话响，东方红抓起话筒：“喂，哪位？”</p>
“请问王世勇在吗？”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p>
“王科长现在升任科长了，不在这边办公室了。你是？”</p>
“我是他女朋友，请问他现在的电话是多少？”</p>
“哎呀，你是王科长的女朋友啊？怎么都没听他提起过啊，哦，你记着，我说给你听。”</p>
姜丽丽记下了号码，道了声谢谢，就给王世勇拨了过去。</p>
一接通电话，姜丽丽就埋怨：“王世勇，我打你电话，你怎么老是不接啊？”</p>
“我现在上班时候都不带那笨重玩意了。”王世勇笑道。</p>
“那你升职了，怎么也不告诉我？”</p>
“我正想着告诉你呢，这不一忙就忘了。”</p>
“那你有没有跟同事提过我是你女朋友啊？”</p>
“说过啊，我跟他们说我有女朋友的，呵呵，怎么了？今天语气很冲啊。”</p>
“哼！我就感觉嘛，你离我越来越远！”</p>
“哪能啊，我天天都想你呢，连做梦都梦见你了。”</p>
“真的？都梦见我什么了？”</p>
“呵呵，你说还能有啥？不就是男欢女爱那档子事呗！”</p>
“……你要真想我，你就过来三江，我陪你……”</p>
王世勇有些心痒痒的了，笑道：“好啊！科里正有一个任务，要去三江跟踪一下马岭水库，我自告奋勇，亲自前去，正好公私兼顾一下。”</p>
“真的来啊！”</p>
“明天就来！”</p>
王世勇放下电话，来到大办公室，看了看几个属下。马海涛走了，新人还没有到，范丝雨和孔亮要下和田县，东方红是副科，要留在办公室值守，剩下来就只有李文静了。</p>
王世勇走到她面前，李文静明知道王世勇来了，但是低着头，佯装不见。</p>
王世勇敲敲她的桌面，说道：“小李，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去趟三江市公干。”</p>
李文静有些讶异的抬头，看了王世勇一眼，王世勇点点头就离开了。</p>
车子很快就出了香江市，这时高速高路还没有修建，一出省城，就上了国道。</p>
国道路况还可以，开了两个多小时后，转入三江市地界，离开国道，进市级公路。</p>
这种公路可就难走了，坑坑洼洼的，没几步好路，底盘低的车子，开起来很纠结。还好王世勇技术过硬，开得还算顺畅。</p>
他一边忍受着摇篮般的颠簸，一边骂当地的官员：“怎么当官的，连条公路都修不好，还谈什么发展，谈什么进步？”</p>
李文静抿嘴笑道：“你又不是他们上级，你骂他们又管什么用？”</p>
转头看到王世勇板着的脸孔，脸上的笑容也立时收敛了。</p>
王世勇嘟囔了一句：“你说得对啊！”</p>
两人赶到三江市政府，与主管领导见了面，王世勇安排李文静先住下，就开着车子出了市政府大门。他事先跟姜丽丽联系好了，叫姜丽丽到市政府旁边来等他。</p>
转过一个弯，果然看到俏立在寒风中的姜丽丽。姜丽丽见到王世勇的车子，笑着跑上前来。</p>
王世勇拉开车门，一把抱住了她，当街就要亲吻。姜丽丽在他脸上轻轻一点，就推开他道：“猴急啥啊！”</p>
王世勇嘿嘿笑着，拉着她上了车，问道：“你跟你妈说了没有？”</p>
“说什么？”姜丽丽一时没转过弯来。</p>
“说我跟你回家的事儿啊！这会离你家近了，我忽然有些胆怯了。”王世勇嘿嘿笑着，没心没肺的样子。</p>
“嗯，没说。”郭小铃说道：“往这边开。”</p>
王世勇看了看外边的路牌，继续前行：“你家是三江市里面的？”</p>
“嗯！我爸和我妈都是工人，跟我一样，都在市毛巾厂上班呢。”姜丽丽说着，有些忧愁地道：“毛巾厂现在很不景气，连着三个月没发工资了。”</p>
王世勇皱眉道：“这是国企的通病。一时半会，好不了。”</p>
说到这里，话题就有些沉重了。</p>
“要不，你辞职来省城吧。”王世勇说道。</p>
“我爸神体不太好，我想留在神边照顾他。”姜丽丽说这话时，很怕王世勇生气，又在他脸上印上一个吻。</p>
“那就别上班了，你专心在家照顾伯父吧。你知道我现在有钱。”王世勇笑道。</p>
“不行。你的钱那是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还只是男女朋友关系呢！”姜丽丽道：“就算以后嫁给了你，我也要有自己的事业！你没听过一首诗吗？致橡树！其中有一句说得很好。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p>
“新时代的女性啊！”王世勇哈哈笑道，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一个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对她产生审美疲劳。</p>
王世勇很快就将车开到了姜丽丽家楼底。</p>
这是市毛巾厂的宿舍区，老式的灰色三层建筑，掩映在高大的樟树和槐树下。</p>
时间是中午十二多钟，正是下中午班的时候，院子里，几个小孩在追逐戏耍，几个老人坐在大树的围礅上，用蒲扇拍着蚊子，聊着家常。</p>
王世勇的车子一进院子，生怕撞到小孩，按了几下气笛。</p>
立即引来他们的围观，连屋子里的人，听到汽笛声，都跑出来看热闹。这个时代，小汽车还是比较洋气和贵重的玩意，能开进他们小区来的小汽车，自然更加稀罕，都要来看个究竟了。</p>
等看清阳上面下来的是姜丽丽时，老人小孩都兴奋地叫喊起来：“哟，这不是丽丽吗？”</p>
有人就报喜似的往楼上喊话：“王萍，丽丽回来了！还坐着小汽车呢！”</p>
姜丽丽的妈妈王萍，正拿着菜勺炒菜，一边数落看电视的儿子姜小天：“成天不学好，书不好好念！大学考不上，工作也不去找，整天无所事事，天天就知道混日子！我看你怎么办！”</p>
“你少说两句吧。”姜兴国看着电视呢，可是，电视机的声音没有老婆的声音大，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插嘴道：“儿子还小呢！十**岁人，你叫他去做什么工作？再说了，现在哪个厂还招人啊？现在都兴下岗呢！”</p>
“你啊！小天就是叫你给惯坏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的没出息，小的也没寸用！都要我费心！还好，我还有个宝贝女儿，以后我就指望她了！丽丽呢？怎么还没回来？”王萍气乎乎地道。</p>
正说到这呢，下面有人就喊起来了。</p>
姜兴国耳尖，说：“下面有人叫你呢！去看看。”</p>
“有什么好看的？有事不会上楼来？瞎喊个什么劲？”王萍正在气头上，没搭理。</p>
下面又喊了起来：“姜兴国，你闺女回家了！坐着小汽车呢！”</p>
这次姜小天也听清了，一边往窗边走一边说道：“好像是姐回来了。”到窗边一看，高兴地道：“妈，真的是姐！还真坐着车子回来哩，那男的是谁啊？我下去看看。”</p>
王萍和姜兴国这才齐齐来到窗边，往下一望，可不是嘛！一见姜丽丽和一个男子站在车边，同领居说话，两人对望一眼，然后都往楼下跑。</p>
王世勇打开后备箱，搬出一件件东西来，有衣服，有糖果，有烟，有酒，甚至还买了鸡鸭肉等好菜。王世勇当场就开了一条烟，散给四邻，又开了一袋纸包糖，散给小孩子吃。</p>
姜丽丽一边帮忙一边问：“你来就来呗，买这么一大堆东西做什么？”</p>
“头一次见丈母娘，我怕空手上你家门，怕被你妈打出去啊。”王世勇笑嘻嘻地说。</p>
姜丽丽俏脸一红，心里有些小甜蜜。</p>
“姐！”姜小天跑下来，高兴地喊了一声。他从小就跟姐亲，对姐的事比自己的还上心，当下瞪着一双虎眼，看着王世勇，撇嘴道：“这人是谁啊？”</p>
王世勇主动道：“你好，你是小天吧，我是王世勇，是你姐的大学同学。你姐没少提你。”</p>
姜小天嘿嘿笑道：“你是不是我姐的男朋友啊？”</p>
王世勇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就笑道：“这个嘛，你应该去问你姐才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p>
姜小天就热切地看着姜丽丽。</p>
姜丽丽红着脸道：“胡说九道！不正经！”</p>
这时，姜兴国和王萍下了楼，一边同邻居们寒暄着，一边走过来。</p>
姜丽丽连忙喊道：“爸，妈！”同时拉了拉王世勇的衣袖。</p>
王世勇从裤兜里掏出一包中梅烟，那烟已经开了封口。王世勇熟练的抽出一支，双手恭敬地递给姜兴国：“叔叔，您好！我是王世勇，丽丽的大学同学。阿姨，您好！”</p>
姜兴国接过烟，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赞道：“好烟！”</p>
王萍推他一把：“人家孩子问你好呢，你闻什么烟啊？”</p>
姜兴国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吧？烟好，证明这孩子就好！王世勇，你说是不是这理儿？”</p>
王世勇讪笑道：“是。叔叔说是，那就是。”</p>
王萍道：“快上去坐吧！”</p>
几个人一起把东西提在手里，往楼上走。</p>
几个邻居就大声说道：“王萍，这是你家姑爷吧？”</p>
王萍挥手道：“别乱说，这是丽丽的大学同学呢。他们都还小，不是谈这事的时候。”</p>
王世勇心里暗暗盘算，王萍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前一句明显是不同意不承认的意思，后一句似乎有了一个缓冲，给了王世勇几分面子。一念及此，王世勇心里一沉，今天只怕来得有些唐突啊。</p>
姜家在三楼，简单的两室一厅，既无豪梅装修，也无名贵家私，很简陋的客厅里，摆着几张凳子，一套旧沙发，电视机是十四寸的黑白。</p>
姜兴国招呼王世勇坐下，王萍泡了茶，说道：“来就来呗，这么破费干嘛？同学家里串串门，就当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p>
王世勇笑着接过，道了声谢。</p>
王萍拿出瓜果摆了两碟，招呼王世勇吃，又道：“兴国，你陪王世勇聊天，丽丽，进里间来。”</p>
姜丽丽道：“去里间干嘛！”</p>
“叫你来就来，我有话跟你说。”</p>
姜兴国笑道：“客人在呢！叫丽丽陪陪客不成？你还怕没时间说话？”</p>
王萍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p>
王世勇知道她有问题要问姜丽丽，便笑道：“阿姨，你去吧，我没事。”说着，向姜丽丽点了点头。</p>
姜丽丽只好跟母亲往里屋走。</p>
王萍关上门，就连珠炮似的发问：“你们走到哪一步了？他家里都是干什么的？几时开始的？有没有上过窗？”</p>
“妈！你问的都叫什么问题啊？我拒绝回答！”姜丽丽生气的往窗上一坐，赌气地道。</p>
“你必须回答！”王萍追过来。</p>
姜丽丽怎么能和妈妈说上过窗，而且不止一次呢，索性不回答妈妈的问题。</p>
“你…..是不是上窗了？”从姜丽丽的表情，王萍就知道两人一定上窗了。</p>
姜丽丽也豁出去了，一口承认，“我和他上窗了。”</p>
“你，你这个死丫头，我说你什么好呢。我们家那么穷，你瞧他一出手那一盒烟就定你爸几个月工资了！外面那堆东西，你算算看，够不够我家一年的开销了？”</p>
“那怎么了？他有钱没地花呗！他愿意花钱，那是他的事啊！又不是我叫他买的。”姜丽丽想不到这也成为老妈攻伐的借口，笑道：“有人愿意为你女儿花钱，不好嘛？证明我有魅力呗！”</p>
“你！你咋就这么不懂事，男人的钱，有那么容易花嘛？那都是有目的的！”王萍急道。</p>
“什么目的？”姜丽丽笑道：“妈，我已经长大了，老大不小了，不再是个懵懂的小女孩！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p>
“那他家里都是做什么的？”这才是王萍最关心的事。</p>
“他家里条件一般般吧。他爸在他出生后就死了，他妈以前是做零工的，现在在家，没做事。”姜丽丽实话实说。</p>
“你说什么？”王萍一副你别骗我的表情：“那他买东西的钱哪来的？借的？还是抢的？他的车哪来的？借的还是抢的？”</p>
“他说是他自己赚的。”姜丽丽越说越郁闷，老妈怎么老是纠缠这些无所谓的问题啊！</p>
“你信他？你们是同学吧？你们一般年纪，一般学历，你去赚部车子给我看看？”王萍冷笑。</p>
姜丽丽顿时语塞：“妈，这都哪跟哪，人和人，能比吗？王世勇是天才级的人物！所以我才觉得，他了不起嘛！”</p>
“糊涂！这事我坚决不同意！太不靠谱了！”王萍立马就得出决定，并以此决定影响女儿的一生幸福：“同年夫妻本来就不好，还是一个这么不靠谱的人，你说说看，能行吗？还有，他爸是不是病死的？”</p>
“好像是吧。”姜丽丽气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p>
“轮不到你做主！除非我死了！我告诉你，那病都是有遗传的！万一他跟你生了孩子后，也一命呜呼了，你怎么办？还有，她妈一个打零工的，哪来的钱供他这么挥霍？败家子！这钱不是抢的，就是借的！这么点大，就敢借这么多钱，将来你们怎么过日子？不行，等下你就去跟他说，你们的事，吹了！”</p>
“我不！我就喜欢他！他从进校开始追我，我都没同意，可是，那天他为了救我，连自己命都不要了，这样的男人，我觉得值得跟！”姜丽丽气得站了起来。</p>
“傻瓜！结婚过日子，又不要拼命！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行！你不说，我去跟他说！”王萍说话**的。</p>
“妈！”姜丽丽叫道：“不准你说他的坏话！我就喜欢他！我不管他有钱还是没钱，钱是怎么来的，就算是偷来的抢来的，我也陪他去坐牢！我也不管他有病没病，能活多久，他要比我早死，我就每年清明给他去上坟！总之一句话，我就喜欢他！那天，当他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时，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这个男人醒过来了，我就嫁给他！一生一世！”</p>
两人吵闹的声音很大，房子的隔音效果又很差。外面的坐着的三个人，都听到了姜丽丽歇斯底里的喊叫声。</p>
三个人有些尴尬的坐着，一时都没人说话。</p>
姜兴国将电视音量调大，一边笑道：“王世勇，吃点瓜子。”</p>
王世勇笑道：“谢谢叔。”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般不平静。他没想到，姜丽丽平时嘴里不说什么情情爱爱之事，但心里竟然对他这般深情。</p>
姜小天凑近王世勇，王世勇笑着抛了根给他。姜小天轻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救我姐的男生啊！呵呵，我听你！王世勇，你可要加油了，现在追我姐的人多。追得最厉害的一个，就是毛巾厂厂长洪天明的儿子洪涛，这个人长得肥头大耳，粗看上去，跟电视里那个猪八戒差不多，我最讨厌他了，长得丑也就算了，偏偏还爱显摆，架子老大了！”</p>
王世勇点点头，他很喜欢姜小天，尤其在他说出这番话后，对他更多了几分好感。</p>
姜兴国为人比较内向木讷，不善言辞，跟王世勇顺便聊了几句，就没有什么话说。王世勇倒很健谈，渐渐挑起了姜家父子的谈兴，三个人在外间有说有笑的。</p>
里屋，母女俩正在唇枪舌剑，为了守卫各自的幸福理想而战斗。</p>
“不行！他救你，你已经报答他了！那是恩情，不是爱情！”王萍挨着姜丽丽坐下，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孩子，你还小，没经历过，不知道什么是婚姻，什么叫过日子！相信妈，妈是过来人。”</p>
姜丽丽赌气不理她。</p>
王萍拍着她的手，笑道：“洪涛那孩子，比你大三岁，大学毕业后，进了市政府工作，短短几年功夫，就从一个办事员，升了股级干部，听说马上就是副科级干部了，还经常跟市长出差呢，那小伙子长得蛮帅气，人又精神，踏实，肯干！有前途！妈知道，他一直在追求你，你呢，老是躲着他。我倒觉着吧，洪涛这孩子不错。前阵子洪厂长还跟我唠嗑，说我家养了一个好闺女，是三江市的一枝花呢！说是要给自家儿子说个媒，问问我的意思。”</p>
“什么！原来，你在这等着呢！”姜丽丽抽出手来，气得花枝乱颤：“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p>
“什么叫你的事？你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不操心？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要用我们操心啦？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大学，你以为我容易吗？这几年，为了供你上大学，我跟你爸，几个月都没闻着肉味了！辛辛苦苦省下钱来，全寄给你当学费和生活费了！你现在敢说不让我们操心啦？你在学校，就学习这么孝敬父母的？”王萍说着，鼻子一酸，越想越伤心，越说越觉命苦，眼泪止不住就往下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得很惨。 姜丽丽心软了，抱住妈妈，拍着她的背说：“妈，你别伤心，我现在不是工作了吗？我一定好好工作，努力赚钱，将来一定好好报答你们。”</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