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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行
金银珠玉,林家是不缺。可弓九这一年来升职迅速,已是正六品司卫,他在仪鸾卫又管吃管住,衣食不缺,一年俸禄共三百六十两,还时常有赏银,连五两都没处花。
林家照常送诊金,人家是看在情面上才来,又不是专做大夫,也太薄待了。
可若送上五百一千,又把情分变了味。
果然是人情债最难还。
就算弓九说是“举手之劳”,他这几日几乎未曾合眼,对青儿尽心竭力,又怎是轻飘飘一句“多谢”所能报答。
若他是寻常男子,年已十九还孤身一个,无家无妻无子,她还能做媒帮他结一门好亲事。
但一则,她对仪鸾卫里男子们的婚姻情况也有几分了解。弓九升职如此迅速,必然伴随着极大的危险。她是想报还这份恩情,却也不想平白害一个姑娘做寡妇。林家与弓九并没有很亲密,若他哪日要纳妾“传嗣”,还是自己买的合心意。
二则,仪鸾卫中罗、弓二姓的人身份太过敏感。林家已有了罗十一,还要和罗焰维持过得去的关系,若多一位不经皇上允许就相熟的,只怕不但会让皇上疑心林家,还会害了弓九。
宁安华思来想去:“日子还长着,只好先欠着九先生的了。”
看罗十一眉尾一挑,她又笑道:“你是你,他是他,我可不觉得我欠你的。”
罗十一笑道:“夫人这话我爱听。”
她也几夜没怎么休息,身体再好也撑不住。
今日宁安青终于脱离了危险,给宁安华诊了个平安,她便也回房自歇。
林如海上朝去了,衙门里有事,不在家。林黛玉这几日也累得够呛,宁安华让她这个月顾好自己就行了,别的不用管,学也不用上。
家事上午就理清了。中午贴着女儿睡了个午觉,下午没人来,宁安华就让把松儿抱来,她亲自给他开蒙。
松儿还差半个月满两周岁,虚岁已有三岁,现在开蒙不算太早了。青儿、安硕和黛玉都是这个岁数开始认字。
她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有灵体,一个没有。有灵体的是女儿,不管会不会成为她的同路人,她们母女之间一定会比她和松儿母子之间更亲密。松儿以后会追随他父亲的脚步,而她还不敢确定,如果松儿的三观受她的影响更多,对他究竟是好是坏。
林如海的三观才是这个世界上“正常”男子该拥有的。
她大概没给宁安硕带去什么负面影响。
但她接手宁安硕的时候,他已满五周岁了。
不过,这些不妨碍她先教松儿认字。
开蒙三本书,三百千,她已经带出了黛玉和青儿两个学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年大约是她教三成,檀衣檀袖教五成五,林如海贾敏教一成半。
若照这么算,她先照本宣科教几句话不会有事。
一个下午,玩两刻钟,学两刻钟,松儿的进度和黛玉、青儿当年差不多。
等林如海回来,听她说完这一下午松儿学了什么,眼中带笑,却板着脸只说了一句:“还算可以,比你舅舅、小姨当年还是差了两分。”
松儿:“爹不对!舅舅小姨都大!我小!”
林如海把松儿抱到面前,让他站好,和他解释“舅舅小姨也有和你一样大的时候”。
松儿:“我知道了,爹也和我一样大!爹学多少?”
林如海还真拿起书,给他指了一句话。
松儿瞅了半日:“明天我也学这么多!”
宁安华背过身偷笑。
他一个人把严父慈父都做了,不知省了她多少事。
将要摆饭,黛玉过来请安,体贴地把松儿接走吃饭,还问:“不如明日我教松儿罢?”
宁安华笑道:“好容易家里没了事,你还是多歇两天。你若有空,不如过两日送你去卢家,好歹和他家的姑娘再见一面,下次相见,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林黛玉和卢家姑娘们往来已有一年,相交投契。卢家突然要离京,她自然不舍。
她想去,又觉得小姨还病着,她出去了不好。
宁安华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去罢,去了回来学给青儿,就当是你们一起去的。”
黛玉把松儿带走了,还是宁安华和林如海两个人吃饭。
林如海便说起正事:“今日北静王妃往静玄寺修行去了。”
宁安华问:“这半年都没动静,怎么忽然就去修行了?可知道是谁的意思?是从此就出家了,还是只去一两年?”
难道是上皇的报复?
林如海道:“只听得是北静王妃纯孝,要给太妃祈福,是带发修行,倒不知是否为彻底出家。”
宁安华想了想,不管北静王妃修行的背后还有什么阴谋,只要算计不到她,她也懒得管。
待她思索完毕,林如海才继续说:“张子丰知道咱家的事,和我说先姑苏韩大人的独女也是自小多病,只得入了空门,带发修行,法名‘妙玉’。如今韩大人夫妇都已离世,妙玉于今春随她师父来京,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她师父上月圆寂了,她本欲扶灵回乡,因她师父精演先天神数,遗言,‘不宜回乡,在此静居,自有结果’,便未回乡。”[注]
宁安华问:“张翰林的意思是,妙玉的结果在咱们家?”
林如海笑道:“我因心想,一是同乡之谊,二是请位带发修行的师父回来,也更真些,三是她师父上月圆寂,与咱们家的事正巧了,所以请夫人拿主意。”
宁安华一想:“表哥说得有理,请就请罢,家里又不缺几间屋子。”
吃完饭,她命人去把西北角的小院收拾出来。
她记得妙玉性情孤傲,再者又是同乡,便亲自写了帖子,第二日命人送去。又过一日,便派车接了妙玉来。
荣国公府,王夫人焦头烂额。
省亲别墅都快建完了,偏遇国孝,只得全部停工。
别的也就算了,买来了十二个小戏子,戏都学了大半,因不许宴饮音乐,各家都蠲免遣发了优伶男女,贾家也只能全散了出去。有几个不愿出去的,暂留在家里当丫头,也不知明年还能记得几出戏。若不能再唱了,还要再买戏子,真是白白亏了上万的银子。
因别院里有一庵堂,还须得请一位师父过来。
别的事都办不了,只能等明年,好容易她寻到这个妙玉,怎么偏被林家先请走了?
林家不借银子就罢了,为了一个小丫头,又是捐金身,又是请师父,不怕太过折腾,反而折了孩子?
王夫人几乎火急上房,又不敢和贾母抱怨,只得命人再去寻合适的女师父。
王熙凤借口身上不舒服,又告病躲了。
她猫在屋里消夏,教一教女儿,哄一哄儿子,十分惬意,便是知道贾琏出去鬼·混了,不过嗤笑一声,并不挂怀。
平儿也有了八个月的身孕,早被封为姨娘。
王熙凤盼着她这一胎落地,院子里就更热闹了。
这一日,尤氏带了儿媳秦氏来给贾母请安。
秦氏一向和王熙凤交好,便向贾母和尤氏请示,想去看王熙凤。
听得她要来,王熙凤忙命人摆好茶点等着。
谁知秦氏进来,还没说几句话,便求王熙凤屏退了众人。
她跪下叩首,含泪忍颤道:“求婶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