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只是扮演变态,其实我是好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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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行
从林妹妹去年来了,贾宝玉就一直想与林妹妹多亲近。怎奈林妹妹与姊妹嫂子们都和和气气的,却唯独对他客气周道到了十分,虽然不算不理不睬,却更说不上亲热。
若是因他有什么地方不好,林妹妹才不爱理他也罢了,他尽力改了就是,偏是因为男女之别,叫他既委屈又无可奈何。
怎么老天偏叫他托生成了男身?
林妹妹带的丫鬟婆子又多,动不动就搬出一套话来撵他,他不想走,林妹妹就只管看着,他就知道是林妹妹的意思了,也不好不去。
时日一长,他也有些灰心。
可林妹妹这样的人品才貌,孤身来此做客,他若不能略尽绵心,岂不是一大憾事?
他知道昨日八月十八,乃是林妹妹的父亲再娶的日子。林妹妹虽然不说,想来心中一定有烦愁之意。他好容易求动老太太,许他们出去散一日的心,又特特地先来告诉林妹妹这个好消息。谁知他才问了一句,怎么林妹妹就变了脸色?
贾宝玉满心委屈,闷头坐下:“原是我想着妹妹来了一年,必然思念姑父。前几日中秋,我看妹妹屋里的灯亮到三更天才熄呢。”
秋霜在一旁欲言又止,林黛玉心里也不大舒服,想问他没得盯着她屋里的灯做什么,又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事,便先不说话,等他说完。
贾宝玉越说越伤心:“我见再过半个月又是重阳,应该插茱萸,赏菊花,登山驱邪,偏姐妹们不好出门的,因此我求了老太太半日,只说我日常见姊妹们不得出门,白闷坏了,老太太才松口,说那日让琏二哥和凤姐姐多带几个人,带姊妹们去清虚观逛半日,看几出戏。正好天气也凉快,或许妹妹出趟门散一散,心里也痛快些。老太太等下午才和凤姐姐说,所以我还没告诉一个人,只先来告诉妹妹了。”
林黛玉听了,想到他的一份苦心,不是不动容。
可她再一细想,猜出些他没出口的话,便道:“宝二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你费心。只是恐怕宝二哥猜错了,我近日有些犯愁,并不只为思念我父亲,是昨日我父亲与太太成婚,不知太太在家里怎么样了,我身为女儿,不能在父母跟前孝顺,故此难以安睡。小姨每月寄信过来,偏上封信才来了几日,要知道家里怎么样,还得再等一个月,我方才吃了饭,不敢立刻睡,往南边看了一会子,让宝二哥见笑了。”
见贾宝玉呆住了,她又笑道:“我太太虽然不是我的亲娘,却是从小儿两三岁上就看我长大,替我穿衣,喂我吃饭,教我认字,给我请大夫、熬药、调养身子,待我和待小姨是一样的。有那起不知道的人,以为太太是我的后娘,心里就多出许多想头,不是以为太太必然待我有隙,就是以为我一定心里苦闷,殊不知正是因为这样想的人多了,才叫我们亲近又不是,不亲近又不是,倒坏了情分。”
贾宝玉满面通红。
林黛玉起身笑道:“我困了,躺一会儿,只好请宝二哥先回去了。”
这回贾宝玉不用人送,忙忙地告了辞,自己就往外走,倒是秋霜忙和紫鹃跟在后面,送他出了门才回来。
澄月便说:“宝二爷论心倒是好的。”
林黛玉笑道:“这一句便够了,后面的话很不必说。倒是把我没做完的荷包拿出来,我起来就做。再把我这一年写的字都找出来,我挑写得好的,趁下次送信一齐送回去,也叫爹爹太太知道我没偷懒。”
秋霜正回来关门,听见便回身将一个小簸箩拿了来,笑道:“姑娘这一个荷包拆了做,做了拆,也有两个月了,不知这回做的可留不留得下呢。”
林黛玉微微红了脸,笑说:“做的时候觉得还好,做完了总是看哪里都不好。”
秋霜澄月服侍林黛玉歇下了。
林黛玉睡了两刻钟午觉,起来才拿荷包琢磨了一会,便听院中一阵笑声,隐约还能听见丫鬟媳妇们一大群人跟着,是王熙凤过来了。
拖到女儿五个月大,不单二太太,连老太太都问她能不能出来管事的时候,王熙凤才又把管家权接了回来。
但这回重新管了家,她不再和以前一样,非要把事事弄得周全妥当,又要省钱,又要体面。凡是有旧例的,她一应按照旧例办。便是旧例有不合时宜,铺张浪费之处,她看差不多的,混过去就罢了,实在看不过眼的,才回了老太太、太太,任凭她们裁夺添减,她一概不拿主意。
左右省下的银子一文也到不了她匣子里,她操上十二分的心,白得家下人的怨恨,只赚着些虚名儿,有什么意思?
便是下人有惹是生非、偷奸耍滑的,除了她自己院子里使的人,对别人,她也都是轻拿轻放,有实在过分的,才先问过贾琏,回了二太太,再或撵或打,就一概不干她的事了。
如此一来,她比先时省了不少力,下人们虽不似以往畏惧她,贾琏却似很是受用,动不动就缠着她,叫她又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恨。
从前她尽心尽力的时候,他嫌她压了他一头,如今她不过嘴上说得好听了,其实只图自己受用,他反倒要贴上来。
亏她从小儿叫了他十来年的“二哥哥”,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王熙凤满面笑容,迈进房门,笑道:“老太太好兴致,可既疼孙子孙女,怎么忘了疼一疼自己?老太太一向爱热闹的,要出门看戏,竟不是您带着我们一起去?”
贾母笑呵呵道:“我有心想去,又怕我也去了,兴师动众的,倒让你们不得受用了。”
王熙凤笑道:“依我说,老太太若真心疼我呢,就带了我们去,不然倒像是我们自己乐去,不孝顺长辈似的。老太太一去,只在主楼,让我上偏楼受用,这样我既得了名声,又得了实在,您说可好不好?”[注]
贾母被哄得十分喜悦,指着她笑道:“你这猴儿!瞧把你乖的,色色都替我安排好了,还来问我?”
王熙凤忙笑道:“若不是老太太真心疼我,我也不敢说了。老太太快只说去不去,我好安排。”
又在贾母这里奉承了一会儿,王熙凤回房办事,正好贾琏在,便先把这事和他说了。
贾琏道:“才办完了中秋,还没歇两天,老太太兴致高,竟又有事。老太太这一出去动静不小,连上车马香油看戏吃斋的使费,只怕又得二百两。”
王熙凤笑道:“一二百两算什么?大老爷上个月才买了个丫头,白花花三百两出去,这两日又听说有不好了。再说了,老太太一年也就兴头这一两回,满破花上百两,哄一个老祖宗高兴还不值当?光咱们家的这些管家们,一年赚的不知有几个二百两呢。大老爷哪年不买几回古董字画,卖出去一件半件,或是把二老爷的清客相公们撵出去一两个,这二百两不就省出来了。”
贾琏没了话:“我不过说一句,你倒回了一车。我不过看今年的出息还得两个月才上来,去年的竟要花尽了,怕一时再有什么事不凑手罢了。”
王熙凤挨着他坐了,笑道:“二爷心疼银子,怎么不心疼心疼我?自从去年回来,我还没出过门呢。从上个月开始,哪儿有一日好歇的。好容易老太太让我自己受用去,二爷不说替我高兴,反倒泼上冷水了。”
她说得贾琏心头发痒,忙笑道:“我怎么不疼你?你难得高兴,别说二百两了,就是五百两八百两,该弄也得弄来。”
这时,平儿进来回说:“奶奶,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来了。”王熙凤便推开贾琏,出去和管事媳妇们商议办事。
贾琏还没享受够媳妇的温柔小意,忽然怀里一空,转头就看到柔媚娇俏不输王熙凤的平儿,更是心中一荡。
怎奈他去年没问凤丫头的意思,收用了一个乐儿,赔出去五百两银子,平儿比之乐儿又更不同,不但气性更大,凤丫头也更看重,他想要了平儿,必得凤丫头和平儿都愿意才行,不然万一出了人命……就不止赔银子的事了。
凤丫头如今看着性子软了,可从小到大的脾气,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现在这样就很好,他可不想白讨没意思。
巡盐御史衙门里,宁安硕和宁安青吃了午饭,一个自回前院书房,一个被陶嬷嬷檀袖等送回东院,正房里又只剩宁安华和林如海。
林家习惯,饭后过片时再吃茶,过两刻再歇息,如此不伤脾胃[注],林旭也是这样教孩子们的。
没有茶能占住嘴,只能说话。
宁安华和林如海互相看了看,宁安华问:“表哥中午歇不歇?”
林如海拿不准宁安华是想同他一起午睡,还是不想:“若不忙,是歇的。”
若妹妹有事忙,不歇也可。
宁安华起身笑道:“那咱们先去那边坐着,让她们收拾了桌子罢。”
林如海便依言起来,稍微顿了一下,朝宁安华伸出手。
宁安华把手放上去,沐浴在异能加速流动的畅快中,笑盈盈挽着他到了西次间榻上坐着。
宁安华的陪嫁中有不少书籍,还没往东稍间放,她常看或想看的都堆在西次间的多宝阁上。
昨日紧张于新婚夜,今早有事,林如海现在才得空细看她的书,笑道:“原来妹妹如今喜欢老庄和志怪闲谈游记。”
宁安华笑道:“读了十年孔孟之道,终究一句也用不上。如今我也不用上学了,不如看看这些,既解了闷,又似乎多见识了些,不过求一个心里安静罢了。”
其实是道家著作中暗合了修炼之道,她反复品味,是为了找出哪些话能引动天地灵气。
而志怪闲谈游记中或许有某些洞府、仙地或灵气汇聚之地的信息。
她现在虽然脱不开身,目前的异能等级也不支持她踏上寻找之旅,可二三十年后就不一定了。
再说,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也没有末世紧张刺激的生死搏杀(她并不怀念),公侯高官之家的女眷轻易连二门都迈不出去。戏曲音乐能品出些意思,又不能天天听,日常娱乐也就仅限于看书、做针线(如果能算娱乐)、踢毽子玩花绳(当家太太可以借口陪孩子玩)、弹琴作画、钓鱼、摘花养花这些。志怪游记总是看故事,对她来说也比别的书有意思。
原身确实给她留下了很多记忆,包括她十年中读过、理解过的所有书籍。
但她毕竟不是原身,不是那个被墨香书香堆出来的,才清志高的女孩子。
这六七年来,她一直在借口原身父母之死,潜移默化地改变她在身边人心中的印象,到现在已经非常成功了。
林如海拿起一本书翻了翻,似是随意问:“我见东稍间里挂了一幅松鹤图,画得极好,只无落款,是妹妹带来的?”
宁安华笑道:“我猜安硕都和表哥说了。是我画的。”
林如海掩去尴尬,回身笑道:“妹妹画得这样好,将来若不忙时,我陪妹妹一起画,如何?”
那幅画已过去四五年了,宁安华回想了一下,当年她是怎么对宁安硕和身边人表现的,都说了什么,看在林如海眼中,便成了她不大愿意。
他才张口要把上面的话盖过去,只当没说过,宁安华凑近他,低声笑道:“只怕表哥忙于正事,连觉都不回来睡,一句实话也不和我说,哪儿还有空陪我画?”
林如海只觉得耳边一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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