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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行
她说着又吃了个丸子,郭大娘子做的猪肉丸子又嫩又弹,口味清淡鲜香,当宵夜吃再舒服不过。
楚沁自知他这话是哄她的。因为这块表的表盘虽然不素,却也决计称不上“花里胡哨”。
可她手里的这一块,壳子是镀了金层的,而且工艺讲究,拿在手里有细腻的砂感。表盘上竟也有装饰,除了十二个数字外,还有一只站在松枝上的白色鸟儿,在房中光线的映照下,松枝和鸟儿身上都泛出流光,楚沁仔细瞧了瞧,好像是用贝母贴出来的。
真好看。
是以郭大娘子无所谓他的客套,心下只想着今后如何再多照料他几分,以便让他待楚沁更好。
然而到了郭大娘子跟前,却听郭大娘子和颜悦色地笑道:“孩子,坐。”
不出所料,安氏接了她的汤果然心里不安。这跟昨日给安氏送汤不一样,昨日那汤虽也是她亲手烹的,但那会儿安氏刚去求见过楚沁,汤送过去,安氏自然知道是楚沁的意思、是楚沁有心安抚她,她受了也就受了。
现下她却恍惚觉得,这好像是自家长辈。
裴砚接口道:“沁沁说的是,您好生歇息。”
“叭”地一声,楚沁还没回神,脸颊上就被重重吻了一下。
所以郭大娘子打算先会会安氏,一则摸摸安氏的性子,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二则也图个“见面三分情”。
但听他这样说,她也就不再坚持了,摸出那块旧的还给他,又捧着这块新的欣赏了半天:“真好看。”
他看得出,这肉脯应该是从巷子里那家肉脯铺买的,刚买回来不多久,隔着纸还能隐隐透出点热气。
刚走到大门口,却被追出来的婢子喊住了:“公子!”
楚沁转头一看,一眼认出跑出来的是母亲跟前的柑橘。柑橘却是跑到近前才发现她也在,边驻足见礼边是一怔:“娘子也要进宫?”
“嗯。”楚沁点点头,“太子妃赏了些东西,我要入宫谢恩,怎么了?”
她上辈子终其一生都没见过几样,正是白活了。
三个人就这样心思各异地各自吃完了一小碗砂锅丸子汤,郭大娘子见天色已晚就回东院去歇息了。楚沁和裴砚各去沐浴更衣,楚沁回房时裴砚已先一步回来了,穿着一袭干净的白色寝衣,悠哉地躺在床上看书。
“走吧。”楚沁打发走了柑橘就一拽他的袖子,他回过神,一语不发地跟着她走出大门,登上马车。
言下之意:肉脯没我的也行。
这话由楚沁说,那就真是怕她累着,但裴砚总归是客气更多。只是这也没什么,因为他们这做岳父岳母的和女婿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若非楚沁嫁给了他,他们之间便绝无交集,谁也不可能直接掏心掏肺。
她于是不自觉地放松了点,低着头落座。郭大娘子打量着她,笑意更深了些:“昨日沁儿跟我提起你,我想如今咱们既都在一方宅院里住着,总该见见才是。”
楚沁倒没觉得什么,听完母亲的话就笑道:“娘,三郎请您过来陪我,是怕我养胎闷得慌。您闲来无事只消歇着就行了,亦或咱们自己说说话、找些乐子也好。家里家外就算有什么事,也有我和三郎一起商量着打理,不必您费心操劳。”
是以这早膳吃了不足一刻,两个人就都放下了筷子,起身漱了口便准备一起出门。
裴砚闻言恍悟,点头答应下来。第二天天不亮二人就一齐起了,楚沁习惯性地摸出怀表看时间,看到那块新表的刹那就不自觉地又笑了笑。
楚沁于是连心情都格外明快了起来,洗脸梳头时都在哼小曲儿。裴砚见她心情好,脸上也不自觉地挂了笑,眼看她换好衣裳还立在镜前左看右看,一副对自己很满意的模样,他情不自禁地踱过去,从身后将她一抱。
她坐到妆台前,由清秋清泉服侍着耐心地绞干头发才上床。刚要躺下,裴砚放下书,端着笑捧起枕边的木盒:“有东西给你。”
“问什么安?”郭大娘子笑着打断她的话,摇摇头,“瞧你跟沁儿年纪差不多大,若放在外头,你可该叫我一声姨呢。日后可随意来我这儿坐坐,我们楚家不是什么家规森严的人家,你只当是随便串串门,我和沁儿也能多个人说说话。若不然三郎日日进宫去忙,我看她这安胎也安得闷得慌。”
楚沁道:“太子妃既赏了东西,我就得进宫去谢恩才合礼数,这事宜早不宜迟。”
她眨眨眼,从镜子里看着他问:“你看我穿这身去见太子妃,合适吗?”
她身边半步之遥的地方,裴砚垂眸看了看捏在手里的油纸包。
楚沁在他怀中低笑两声,到了桌边,硬将他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按着他坐下。
这些漂亮的小物件真让人开心啊!
可这一切衣装带来的漂亮,都不及她这样望着他的样子更让他心动。
这块确实漂亮,但诸如这样的东西就和衣裳、马车一样,戴在身上多少有点抬身价撑场面的作用。他在东宫为官,这东西在他身上就比给她有用多了,她素日里和官眷们的走动也就那么回事。
“什么呀?”她边接过木盒边好奇发问,眼见那木盒上雕镂精致,心下只道里头是什么首饰,打开盖子一瞧,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枚淡金色的圆。
可裴砚毫不客气地挑眉:“你们女孩子才用这样的东西,花里胡哨的,我戴出去让人笑话。”
楚沁一哂,伸手接下,转头塞给裴砚,又浑不在意地跟柑橘说:“你回吧。去告诉母亲,我很快就回来了,中午陪她一起用膳!”
楚沁一听,即道:“那你用这个,我用原先那块也挺好的。”
他“嗯”了声,虽然应了,却没松手,直接拢着她转过身往膳桌蹭,又是那副死皮赖脸的耍赖样子。
怀表是西洋的玩意儿,被商人们飘扬过海地运过来,本就不易得,还价格奇高,而且款式都差不多。比如裴砚之前给她用的那块,看起来就很“朴素”,黄铜的壳子、素面的表盘,表盘上除了数字什么都没有。
郭大娘子含着笑应了,心思却还在转,心知同样的话从女儿和女婿口中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今日这盅送过去,安氏不到一刻就赶到了东院外,郭大娘子听闻她来了,即道:“快请她进来。”
“贡品。”裴砚一哂,“太子殿下听闻你有了身孕,非要贺我,我就挑了这个。以后这一块你拿着用,旧的给我。此外还有一些衣料首饰,是太子妃赏的,你明日得空看看吧。”
这汤是烹给楚沁进补安胎的,但做好后她单盛出了一盅,让人给安氏送去。
“喜欢就好。”裴砚伸手将她一揽,她就势倒进他怀里。表盖“啪”地一声在手心里阖上,她抬头看看他,又说:“明天你起床的时候,记得喊我?”
“怀表?!”她哑了哑,伸手将它拿出来。因为怀表极为贵重,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小心,再打开表盖一看,她不禁连呼吸都滞了滞。
安氏就这样束手束脚地进了屋,心里怎么想都觉得郭大娘子是要给她下马威——若不然,郭大娘子身为楚娘子的母亲,见她这么个妾做什么?
显然,这肉脯没楚沁的,因为郭大娘子不知她今日也要进宫。
他们的早膳一贯吃得简单,尤其是每日都要赶时间进宫的裴砚,常是随意吃两个包子、再喝几口豆浆和粥就了事了。反正东宫不会饿着他,点心随时都有。
“哦……”柑橘恍惚,继而伸手,双手奉上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油纸包,“大娘子怕姑爷进宫会饿,特意备了些肉脯,说吃着方便……”边说边迟疑地看了眼楚沁,眸中有那么一点点窘迫。
不知怎的,他的眼眶也有点泛热。
安氏闻言又紧张起来,忙道:“妾身……妾身原想来向大娘子问安的,又怕搅扰大娘子,所以……”
前一瞬她还在想,这是楚娘子的娘家长辈,理所当然会看她不顺眼,若要给她脸色看她就忍一忍。
感动之余,裴砚局促地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接郭大娘子的话。
楚沁一定睛,就看出这是他今日刚带回来的那方盒子。这盒子他进来时就亲手拿着,她早就注意到了,但因忙着吃宵夜,没顾上问他是什么。
“很合适。”裴砚也看着镜子。镜子里的少女上身穿这件西瓜红的琵琶袖上袄,前襟上有彩蝶翩跹的绣纹。下头是白色提暗纹的褶裙,裙摆处绣着花枝。那块淡金色的怀表被她挂在脖子上,正好垂在衣襟前,被那西瓜红的颜色一衬托,色泽看起来更漂亮了。
这声“孩子”一下就把安谷玉叫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