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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行
好有道理,他怎么没想到?
裴砚呆滞地一头栽倒在桌上,脑子里就两个字:完了。
沁沁多温柔多可爱多善解人意的一个人,今天这么整他,肯定是生气了。
怎么办啊!
口中残存的辛辣还在回荡,他伏在桌上闷了半晌,嚯地站起身往外走。
王宇赶忙跟上,眼见他去正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裴砚迈进院门的同时,扬音:“沁沁!”
王宇听到这个称呼,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去。
卧房里,楚沁这一上午什么都没干,就在等裴砚的反应。乍闻屋外断喝,她一下子跳起身,在裴砚大步流星进屋的时候,她不等他说话,就先发制人:“你凶什么凶!谁让你偷我点心的!你要是不偷我点心……别说我放芥末辣椒!我就是放虫蚁蛇蝎你也吃不着啊!”
裴砚:“……”
楚沁快语如珠:“拿而不告是为偷!你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啦!”
“还一偷就偷了半年!怎么!我饿着你了吗!”
“这得亏是搬出来之后让我自己瞧出来了!若我们还住在府里呢!要是哪天让胡大娘子查出来,还要以为咱们睦园串通起来坑府里的钱!”
“好吃吗好吃吗!你再偷我点心,以后天天有惊喜!”
“……”裴砚杵在门边听她说完,总算虚弱地说了一句,“我哪凶你了……”
“……”楚沁杏眸圆睁,盯着他,突然发现自己似是错估了他的情绪。
他突然这样杀过来,该是吃着那点心了,但好像没生气?
裴砚打量着她:“我错了行吗?你别生气,日后我不动你的点心了。”
气氛凝固了一下。
楚沁哑了哑:“就这样?”
“那不然呢?”裴砚垂头丧气地坐到茶榻上,心里大叹日后生活少了一份乐趣。
他的确是偷她的点心偷出兴致了,也说不清这个兴致从何而来,反正每每这么干的时候,他心里都挺乐。
至于如果被她察觉怎么办——他以前还真没想过。今天冷不防地就这样了,他就觉得,那就赶紧认错呗?
他想,沁沁这么好,总不至于为了几块点心跟他不依不饶。
或许是他认错太果断,楚沁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才她一直在设想他的反应,越想越觉得虽然是他有错在先,但她给他喂芥末喂辣椒也挺过分的。所以他猜她可能会过来跟她理论,跟她说一些诸如“我就吃你几块点心,你至于这么整我吗?”一类的话。
没想到他竟然没那个意思,进来张口就认错了。
她一下子觉得,若他是这样的态度,那她骗他吃芥末属实是有点过分。
楚沁一语不发地看看他,他所坐的位置离她也就隔了那么两尺,虽低着头,她也看得出他有点闷。
可这种闷跟她想象中的生气不一样,他只是显得很懊恼,就像恶作剧失败的小孩子,坐在那里边回忆边心痛,看得她特别想哄他。
她撇了撇嘴,走到他面前:“你要吃我屋里的点心,就大大方方吃嘛,我又不会不给你吃,干什么偷偷摸摸的?”
裴砚瓮声:“哦。”
一副丧气的样子跟他俊朗的容貌极为不搭。
楚沁抿唇:“我知道……你就是觉得好玩,我刚听说的时候也觉得好玩。但我这里的点心其实本就吃不完,你若拿走帮我吃一些正好,你偷偷摸摸的,弄得清秋她们还得备新的来给我补上,反倒浪费了不少。咱如今自己出来独住,钱上没有那么宽裕,虽然说不上要省吃俭用,但这些平白浪费掉的开销能少一点总是好的,对吧?”
裴砚神情微凝。
她这样说起正事,倒将他心里那种少了乐子带来的懊恼冲淡了。他仔细想了想,颔首:“有道理。”
楚沁笑了下,又上前一步,就势厚着脸皮坐到他腿上,信手从榻桌上抓过一颗果脯就往他嘴巴里塞。
裴砚边将那颗果脯吃进去边冷哼一声,凝视着她,眼睛眯得狭长:“欺负完我喂颗果脯就算了?你知不知芥末有多辣?”
楚沁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继而一字一顿道:“中午给你备好吃的。”
裴砚:“什么好吃的?”
楚沁一下子没了思路,只能先欲盖弥彰地道:“保管是你没吃过的,行不?”
“行啊。”裴砚口吻悠哉,“但我吃过的东西可也不少,山珍海味都没什么稀奇的,你可别当我好糊弄。”
“嘶——”她吸了口凉气,又瞪起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道,“我拿芥末欺负你是过分了些,但你也先偷了点心的!怎么还蹬鼻子上脸呢!”
“哈哈哈哈。”裴砚蓦然笑出声,将她拥紧,用力吻上她的额头,“这事是我不对,你备什么我都吃。等午睡起来跟我去书房,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卖什么关子呀?”楚沁下颌微扬,“怎么不直接拿来给我看?”
“这不是让你的芥末辣懵了吗?”裴砚神色坦诚,“再说也没晾干,不好拿。”
楚沁这才做了罢,待到中午的时候,她让小章上了一道鸡丝凉面。
鸡丝凉面也是一道川式美食,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味道很好。首先那鸡丝算是干料,没什么水分,且要撕得细细的,拌在面里吃起来既香又有嚼头。其次酱料也讲究,看上去再简单不过的褐色酱汁里用了多种香料,要做得甜、咸、酸、辣、香俱全,还不能太稀。如果质地稀得跟水似的,吃起来味道就不够,得稍稍有一点粘稠,让它能充分染在那圆而劲道的面条上才够味,连带着里面的黄瓜丝胡萝卜丝都变得酸辣可口。
这面端上来,裴砚就抱怨起来:“这就叫中午有好吃的?你是不是记仇?”
楚沁翻了一记白眼,边拌面边反问:“这叫鸡丝凉面,是川式的做法,你之前吃过?”
“没吃过。”
“那不得了?”她理直气壮,“快尝尝,可好吃了。”
裴砚其实也已拌起面了,闻言忽而笑了下。
他现在听她说得最多的好像就是这句“可好吃了”,他也很爱听这句“可好吃了”。
用完午膳,两个人小睡了一觉,楚沁就被裴砚拉去了书房。
他上午歇息时将昨日画的紫藤花架又丰富了一下,这会儿新添的笔墨也已晾干了,他将成图拿给她看:“花架就按这个给你修,好不好?秋千上的图案你自己看看喜欢什么样的,让人做上去。”
楚沁看着那个花架愣住了。
那种花架她原先也见过,心里按照见过的去做设想,无非是修得高一些、修成一个小小的回廊,但材质方面依旧想得简单,觉得用竹子搭一个就挺好,古朴而不失野趣。
而他画的这个,虽然在“用竹子”这一点上与她不谋而合,却设计得精致讲究极了。不仅添了秋千,还有廊檐,廊檐做成了弧度很缓的波浪形,看起来十分舒服。
她从来不知道他还能想出这种东西。上辈子她活得太节俭,从来没在院子里添过这些东西,更不曾与他提过这种要求。
……所以上辈子的他,是不是很有些小本事无处使啊?!
楚沁欣赏着手里的画勾起笑容,又凝视着那个有些空荡的秋千,斟酌道:“秋千上若要图案,你就给我写一幅字吧。”
“啊?”这倒把裴砚说蒙了。
大户人家府中若添这些图案,大多会选些寓意吉利的,譬如与“福”同音的蝙蝠,再譬如画个喜鹊落在梅花枝上,取“喜上眉梢”之意。
但她要他写幅字,他倒不知该写什么。
他于是问她:“你想要什么字?”
“都好,你看着办。”楚沁神情轻松地当甩手掌柜,心下乐得让他恣意施放那些小本事,也愿意等一个惊喜。
裴砚略作沉吟,点了头:“那我想想。这紫藤架你若看着还行,年后我就找工匠来搭?”
“好呀。”楚沁欣然,又道,“对了,除夕宫宴都要给谁备礼?你给我个名单,我来安排。”
却见裴砚眸光一沉:“除夕大概不必进宫了。”
楚沁一怔:“为何?你之前不是说……”
“陛下病了。”裴砚轻喟,“昨晚其实已下旨命太子监国,只是过年这会儿文武百官正好都歇着,事情便传得不大。”
“太子监国?”楚沁蹙起眉头。
单从这四个字来看,皇帝似乎病得很严重。她不记得上辈子有没有这回事了,可是……她记得上辈子皇帝还挺长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