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汉子抬起头,直视那董子石像,“不敢欺瞒董子!”
陈朝叹了口气,把钱袋子从房梁丢下,正好落到那汉子身前。
“念你一片孝心,念你们各有理由,此事便算了,钱你们且拿着,为老娘找个好大夫,为自己孩子找个好先生……”
“但今日之事,不可再有,若有下次……”
陈朝顿了顿,其实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若有下次,是他们再遇到什么难关,但遇到难关,又能求谁?
若不是这个世道那般,又何苦来找这石像的麻烦。
如今的官府已经算是不错,但……仍旧无法顾及到所有人。
陈朝轻声道:“我这石像里并无宝物,你们砸了也无用。”
不管如何,也不能让这死去多年的董子遭受无妄之灾。
之后便是汉子们痛哭流涕,感激涕零,总之心中对董子,只怕是感激颇深了。
“今日之事,勿要到处去传,去吧。”
陈朝最后嘱咐一声,便让这些汉子离去。
等到汉子们离开之后,陈朝才从房梁上落下,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那董子石像,眼里情绪复杂。
走出大殿的时候,发现天色已晚,陈朝想了想,折返身形,重新回到大殿房梁上,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
明日再离开这长坂郡。
这一夜,陈朝和董子石像相伴而眠,不曾做梦。
……
……
清晨时分,董子祠外,有些嘈杂,陈朝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便看到昨日来此处的那几个汉子被官差押到此处,五花大绑。
陈朝皱了皱眉。
为首的一位衙役冷声问道:“昨日便是你们想要将这董子石像砸了?”
被押到这里的汉子都不说话,只有为首的那个汉子说道:“启禀官爷,是。”
“那最后为何放弃了?”
那衙役盯着这汉子,那汉子看了一眼那边的董子石像,动了动嘴唇说道:“迷途知返,不该这么做。”
那衙役哦了一声,然后招了招手,便有别的衙役押着一个穿着一身破旧道袍的目盲老人进入大殿。
那目盲老人进入大殿之后,扑通一声跪下,喊道:“官爷,昨日就是张大他们来问了董子石像的事情,小老儿就是随口一说这石像里有宝贝,但却是信口胡诌的啊!谁知道他们真来做这种事情啊!”
衙役看向那汉子,说道:“此事可是真的?”
汉子点点头,“最开始是这般想的,但后来觉着这老瞎子的话不见得是真的,也就没砸石像。”
“那你昨夜去药铺给你老娘抓药,药钱哪里来的?!”
衙役声音大了些,“还不从实招来?!”
汉子闭着嘴,不说话。
昨夜是答应过董子的,发生过的事情不能说,也怪他昨夜太过着急,得了那些天金钱之后,就急忙敲开了钱庄的门,将天金钱换成了大梁通宝,给兄弟们分了之后,就急冲冲去药铺给自己老娘抓药了。
谁知道只不过一夜,事情就败露了。
其实也不足为奇,他怎么可能会突然有这么多钱,想想都不可能。
衙役压低声音,问道:“张大,告诉我,钱哪里来的,是不是在这董子祠里某处找到的,若是不说,那我只能认为你这些钱来路不正,说不定是从某处盗窃而来的了,衙门里的板子,你只怕扛不了几下。”
张大摇头道:“钱不是偷的,不是!”
衙役笑道:“你说不是就不是,今日郡守大人才说自家失窃,我看啊,就是你们财迷心窍,偷东西居然偷到郡守府上了!”
张大抬起头,怒视眼前的衙役,“官爷,你不要血口喷人!”
衙役无所谓说道:“我是官你是贼,自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是能说清楚财物的来由,还能饶你一命,要是说不出来……那我只能认为你是偷了刘郡守府上的东西了,你好好想想,若是你死了,你老娘怎么办?”
说完这句话,衙役也看向其他人,笑道:“你们也好好想想,想想自己的媳妇儿和孩子,真要就这么死了,值得吗?”
几条人命,在眼前的衙役眼里,还真不太重要,他打量着这座董子祠大殿,只是想着,难不成这里真有什么好东西?
那个传说他以前没当真,可如今不见得是假的啊。
他盯着眼前的董子石像,想要找个由头把它砸了,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有宝贝,以前这里读书人太多,即便有官身也不好动手,但如今嘛……不是什么问题。
张大摇头,咬着牙看向自己其他的几个兄弟,眼里的意思很清楚,就是死也不能说。
“我怀疑,还有赃物藏在了这石像里,来人,把这石像给我砸了!”
这衙役发话,外面便涌进来一群衙役,手里拿着些锤子凿子,就要动手。
他们都不是读书人,自然对此没有什么敬畏之心,更何况今日来这里,本来就是那位郡守授意。
那位郡守已经许诺,要是真能在这董子祠里找到什么好东西,那见者有份。
张大皱眉,怒道:“不能亵渎董子!”
衙役却不以为意,讥讽道:“什么董子,死了多少年了,这长坂郡连读书人都没几个了,留着这破石像还做什么?”
“给我……”
砸字还没说出口,一道清脆的响声响起,那衙役就此倒飞出去,跌出了大殿外。
所有人一惊。
等到那衙役站起身来,吐出一颗带血牙齿,才狞笑看着大殿里,“好好好,敢无视大梁律,在这里袭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在他眼前,门口处,站着一个黑袍年轻人。
“老子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敢袭击朝廷命官,这事儿就没完,真当我们那位镇守使大人是吃素的?!”
那衙役咬着牙,面对眼前的黑袍年轻人,一点不觉得畏惧。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那个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黑袍年轻人,压着怒意,眼里有些失望。
这不是他想造就的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