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得清楚,眼前的这一剑不过是起势,在这一剑之后的诸多手段,才是这位青衫剑仙的真正手段!
黑袍大妖面对这些手段,如今有些束手无策。
这些年一直没有攻下这座北境长城,其实除去大梁朝的这座长城耗费了实在是太多心力之外,这些不知道为何要出现在城头的修士,也是缘由之一。
方外修士一向看不起武夫,更对世俗王朝没有什么好感,大多数修士不会出现在这里,可这些修士又偏偏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来?
黑袍大妖漠然而观,那一剑已到胸前。
剑气自剑尖处绽放,如同一朵无比绚烂的花在此刻绽放!
黑袍大妖闷哼一声,隐约之间,他好似真真切切听到了一道真正的蝉鸣之声。
他胸口出现了一道绿色的幽深伤口,上面剑气萦绕,锋芒之中,到处都是些恐怖气息。
他咬牙后退数十丈,便被紧接着而来的剑光撞入心口,发出了痛苦的一声嚎叫!
他被剑光裹挟倒飞出去,数百丈!
原本应当趁势追杀的青衫剑仙没有前掠,而是落在城头上,看着远处,潇洒笑道:“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也不必知晓,今日不杀你,你的头颅暂且放在你的脖子上,好生照顾,下次再见你的时候,我会取。”
黑袍大妖遥遥抬头看向这边,只是一眼之后,便不再停留,就狼狈退去,只是刚才的交手,他已经早就明白,自己哪里是眼前的这位剑仙敌手?
看着那黑袍大妖消失在天际,坐在城头上,喝了口酒。
只是酒葫芦拿离唇间的时候,上面有些斑驳血迹。
“剑仙前辈,为何不趁势追杀,一位大妖,若是死在此处,对北境来说,以后的压力不知道要小多少!”
若是放在往日,一些别的什么事情,柳半壁想怎么做,他也就让他怎么做了,但是眼睁睁看着一尊大妖在眼皮子底下逃走,万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剑仙前辈为何什么都不做,只是容忍对方离开。
故而这么一开口,有些不管不顾。
柳半壁没有在意,只是随口说道:“他虽然被我所伤,但本源未伤,之所以退走,不是担心我下一剑便会杀了他,而是担忧这是我们布下的一个局,若是再熬一会儿,便不止一位忘忧修士陪他玩了,至于我,没有外人相帮,我要杀他,还要费些时间。”
柳半壁淡然道:“依着你的意思,反正费些时间,即便是深入漠北,问题都不大是吗?”
万世摇头,赶忙说道:“若只是在城头,前辈出剑杀妖,自然要尽全功,但深入漠北,反倒是不用了,妖族也说不定在漠北有什么埋伏,这轻易而去,不是好事。”
柳半壁没有说话,只是一抹鲜血已经从唇间流下。
“前辈?!”
万世压低声音,但仍旧惊呼道。
柳半壁不在意地抬手擦去血迹,“不是不想杀他,也不是害怕深入漠北,更不是因为身上的伤,不杀他的缘由很简单,还有很多人,此刻还要去救。”
柳半壁说完这句话,便站了起来,之前说这些言语,也只是因为调息,而并非别的。
“将军府那边,敲定了那么多弃子,虽说都有不得不放弃的理由,但在我看来,天底下没有谁是该被舍弃的,所以该救就得救。”
柳半壁说着话,已经掠向天际,赶赴下一处,他没有说这其间风险,因为没有什么意义。
死在某处,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在北境这么多年,早就没有什么遗憾了,死了便死了。
哦,其实还有些遗憾。
那个小师妹,据说天赋比他更高,更适合学剑,自己写过了那么多信,可还没见过呢。
一道剑光,掠过天际!
……
……
神都已有大雪。
恍惚间,又是一年冬天悄然而至,神都大雪磅礴,天地之间,便都是一片素白之色,尤其是书院那边,南湖结冰,那座湖心小亭,积雪深重。
院长从南方而归,看着没什么变化,今日大雪,便煮了一锅羊肉,在亭下而食。
不过能够作陪的,也就两人。
常伴在院长身侧的书生魏序,以及如今已经是一位剑修的谢氏少女,谢南渡。
院长随手抓起一根大骨,也不管上面是否有油,只是埋着头大口啃食,两手沾满油脂也全然不在意。
在一旁,魏序看着小炉子,上面温着一壶寻常的高粱酒。
一块干净的布巾摆在院长身前的石桌上。
谢南渡夹了一片羊肉放入嘴里,缓慢咀嚼,没有说话。
院长终于解决了那根大骨,将骨头放下,拿起布巾,便胡乱擦了擦手,刚擦完,魏序便倒了一碗酒递给院长,院长满意地伸手接过,闻着那因为加热之后便酒香更足的高粱酒,感慨道:“这样的日子,看似寻常,但要是寻常百姓时不时能过上,便也就不会想着什么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事情了,人间美好,到底不见得非要那般壮阔,冬日里吃一顿羊肉,便也很美好。”
谢南渡听着这话,抬起头便要开口,但院长却摇了摇头,将酒碗放到唇间,一饮而尽,感受那酒香在口腔里四处乱撞,这才说道:“历史上的盛世,也不过就是人人都能吃饱饭罢了,想要吃肉,也难,不被吃就不容易。”
放下酒碗,院长又感慨道:“今年神都的这场雪,好似比往常来得早了些,这会儿估摸着连漠北都没开始下雪。”
谢南渡轻声道:“依着师兄前些日子的来信,谈及漠北,下雪应该还有一个多月。”
院长问道:“那小子有多久没来信了?”
自从之前谢南渡说要开始练剑,院长写了一封信去漠北之后,而后谢南渡和那位师兄常有书信往来,对于剑道上的疑难,那位师兄都给出过答案。
“已经一个多月了,上一次师兄来信,是说在大战间歇,抽空写了一封,月初的时候我给师兄去信,师兄并未回复,漠北战事,只怕已经到了最为艰难的时候。”
谢南渡看向院长,眼中有些询问的意思。
院长笑了笑,只是说道:“你那位师兄,早些年其实读书也读得极好,那些圣贤道理,他看不了几眼,便都能记下,还能说出自己的看法,说起这个,还有另外一个浑小子,总是喜欢曲解圣人意思,真是该打……算了,只是他喜欢读书,便自然什么书都读,书读太多,倒也不是好事,就好像这蠢小子一样,有一天翻到了那些史书,看到了吃人的历史,便觉得我们这些读书人没用了。”
说到这里,院长看向魏序。
魏序轻声道:“咱们确实不如剑修擅长打架。”
院长冷哼一声,皱眉道:“误打误撞开始学剑,结果还真是有几分天赋,这可让他觉得了不得了,屁颠屁颠跑去剑气山取了剑,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跑到北境,这都多少年了?”
魏序微笑不语,那位同门,当初他也打过交道,知晓他的性子欢脱,其实即便留在书院,也大概会有某一天觉得书院无趣而离开的,不去北境也会去别的地方。
“老师莫要担心,想来北境战事再怎么焦灼……”
魏序欲言又止。
院长冷哼一声,不耐烦道:“我什么时候担心他了?”
谢南渡默然无语。
魏序只是又给自家老师倒了一碗酒。
院长看着那锅里煮着的羊肉,看着那些不断蒸腾而起的白雾,没有说话。
谢南渡默默吃着羊肉。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南渡缓缓站起身,朝着院长认真行礼。
院长看了她一眼,随口道:“说来说去,你是我的弟子,受了欺负,我这个做老师的,自然要做些什么事情,而且事情又不大,何必如此?”
谢南渡微笑道:“既然老师为学生做了些事情,做学生的行礼感谢,也没什么问题。”
院长听到这里,微微一笑,不再阻止,只是看着谢南渡行礼之后,这才满意说道:“你既然也读了不少书,如今也练剑,算是和你那位师兄走了一样的路子,只是他如今看着这些圣贤书便头大,你莫要学他。”
谢南渡微微点头,不发一言。
院长喃喃道:“这家伙已经活脱脱是个剑修了,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之后院长又说了好几些闲话,无非是一些嘱咐的话语,谢南渡安静倾听,最后院长才摆摆手,让谢南渡就此离去。
魏序看了看那锅里已经剩下不多的羊肉,便要将那个铁锅拿开。
院长忽然说道:“魏序,煮碗长寿面吧。”
魏序下意识问道:“老师的生辰好似不是今天?”
院长冷笑道:“当然不是今天!”
魏序一怔,有些恍惚。
院长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等了许久,魏序这才端着一碗长寿面走了过来。
放在院长身前之后,魏序忍不住说道:“老师,这天底下哪里有在生辰的时候,代替自己弟子吃长寿面的道理?”
院长看着自己身前的那碗长寿面,难得认真了些,说道:“这家伙在北边,即便是今日生辰,说不定都还在生死之间徘徊,哪里有时间吃这些玩意。”
看着眼前的长寿面,院长嘟囔了一声,“臭小子。”
……
……
前有柳半壁仗剑千万里的救人,而后那座大殿里的几人其实都赶赴各处,不知道能不能将那些原本当作弃子的士卒们都救下,但去做了这件事,便就比将他们当作弃子之后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强。
大殿里的众人离去,身为北境大将军的老人也就没有再继续强撑着,而是坐下之后,咳嗽几声,掌心便出现了一团殷红血迹,作为这北境的一面军旗,这位大将军平日里自然不用和其他士卒一样去拿命而搏,但有不得不出手的时候,他自然也无法去躲。
之前的几场大战,妖邪王庭那边有意拖垮这位北境大将军的身体,故而每一次都派出一位大妖,和这位大将军缠斗。
这位大将军固然是大梁朝最拿得出手的三位武夫之一,甚至于在打定主意要在生死之间一战,那位镇守使一定会死在他的手上。
由此说来,眼前这位大将军便极有可能会是整个大梁朝最为可怕的两位武夫之一了,之所以说之一,其实还是给那位大梁皇帝陛下留下几分薄面,不然说这位北境大将军是,就真的是拖了三天的本卷收官章,嗯,应该稍后公众号会有一篇武夫写到现在的总结,到时候可以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