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满城剑消散。 一座妖族王城,变得死寂一片。 大军在城外,有些安静。 李长岭看向高悬,高悬看向谢南渡。 如果此刻谢南渡下令,那么他们马上就会入城。 创造属于大梁的荣光。 李长岭已经开始后悔,这一次北伐,没有带着一位史官了,要是之后口述有什么差别,导致史官记载出了问题,这可怎么办? 高悬想的比较多,他的目光早就越过了这座王城,看向了更北方,妖族王城之北,还有妖海,妖海之北,据说还有一片死地。 大梁的军队,还要往更北去。 谢南渡站在大军前方,看着妖族王城,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的妖族王城,城门缓缓开了。 一个身着黑衫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衣衫却很新,很显然是才换的。 士卒们看着这个年轻人,都没有说话,所有人的眼眸里,只有最高的崇敬,对于这位大梁朝的镇守使大人,这些武夫,没有人不佩服。 郁希夷走上前去,笑眯眯问道:“没被那妖女把身上什么重要的玩意儿切了?” 陈朝扯了扯嘴角,懒得理会这家伙。 云间月则是轻声说道:“看起来是一场苦战。” 陈朝点了点头。 说完这两句话之后,两人都看着陈朝,其实不止是他们两人,而是所有人,都等着一个答案。 西陆到底死没死。 陈朝没有给出那个答案,他只是说道:“之后怕是要在漠北之北新立大梁,在此时此刻,就真真切切的达成了。 …… …… 妖族王城里的妖族百姓们本就逃得七七八八,这一次他们入城,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妖族百姓。 而在妖族王宫那边,大殿早已经破碎,一座王宫,七七八八的建筑早就已经成为了废墟,之前陈朝的那条龙走过王城一圈,归来之前,在那些地方和西陆的剑气激战一场,最后结局,便是如此了。 那棵梧桐树后的宫殿完好无损,不知道是因为地处偏僻,还是因为双方有意为之都不愿意毁了此处。 总之此地完好无损。 只是一棵梧桐树,落叶极多。 这也就让树上没了多少叶子,显得极为凄惨。 梧桐树旁,宫殿的门槛前,有个女子,此刻便安安静静地站在此处,听着那些远处的脚步和马蹄声,她不言不语。 她只是仰起头看着那棵梧桐树,看着那不多的树叶,此刻还在不断飘落。 人生一世,其实很难说怎么样才是不虚此行,是要有一番大作为,还是就平淡的度过一生? 西陆的这一生,是否不虚此行,这个问题,只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只是看着那棵梧桐树,看着那些不断飘落的叶子,很安静,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如今都不关她的事情。 人生一世,到底能管的事情,还是不多。 梧桐树叶不断飘落,一棵树,就这么马上便再也看不到树叶了。 最后一片落叶,此刻也从树梢落下,随风而动,缓缓下落。 西陆走过去两步,伸出手,等着那片落叶落在自己掌心。 她仰起头,目光里满是期待,此刻的她,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会儿她还是个孩子,这就眼巴巴等着自己娘亲替她摘下一片梧桐叶。 而如今,时过境迁,看着这棵梧桐树上最后的那片梧桐叶,她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安静的夏天,没有那么多事情要想,没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无忧无虑,无忧思。 梧桐叶缓缓飘落,最后终于落到了西陆掌心。 惊起一片涟漪,如同落叶跌入水面。 但下一刻,这片落叶还是朝着地面落了去。 西陆呢? 烟消云散。 …… …… 谢南渡和陈朝登上那座王城的城头,遥望北方。 谢南渡说道:“比起神都,的确可以用寒酸来形容,只是建起高城的,还需要建起高大的长城来防着城不高的家伙。” 陈朝说道:“这跟武夫的修行理念是一样的,不靠外物,只看自身,这再高的城墙,不如多出几个妖帝那样的强者。” “骂得真脏。” 谢南渡白了陈朝一眼,“北方还有多少残余?” 陈朝想了想,啧啧道:“你是大将军,这种事情还来问我一个小小的镇守使?” 谢南渡微笑不语。 小小的镇守使?这种话,大概也就只有陈朝自己能够说出来了。 不过看了一眼谢南渡之后,陈朝还是立马正经起来,“妖海有一些,他们本来打算南下的,只是走到一半,知晓大势已去,所以便退回去了,不过除去他们之外,更北边,应当是没有什么活人了。” “那片死地,寻常的士卒也没办法踏入其中。” 陈朝歇口气说道:“不过我会和郁希夷他们去一趟,确保没有妖族藏在里面。” 这句话很冷,也很残酷,但的确是他能说出来的。 “之后要在妖海北边建立哨所,让强大修士在这里长驻。” 陈朝平静地感慨道:“慢慢让百姓来北方生活,这块疆域才能慢慢真正地融入我们。” 谢南渡说道:“会不会害怕,始终没能完全将妖族覆灭,留下了一颗种子,未来某天会成燎原之火?” 陈朝说道:“也比留下妖族好多了,一颗种子要长成参天大树,很难的。” “如果真有,那就是命。” 陈朝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不可能一直都活着。” 谢南渡不再说话。 陈朝也沉默下来。 过了很久,他轻声道:“西陆死了。” 谢南渡想了想,说道:“在漠北的时候,我和她聊了很多,几乎可以算是朋友。” 陈朝没说话。 不管他愿不愿意杀西陆,但有一点,是共知。 西陆不死,妖族不灭。 要灭妖族,西陆就一定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