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又问：“一月发三万之兵，于秦国来说既不伤及根本，又无碍于民生。” “蜀郡富庶，粮秣也供应充足。”</p>
“大秦连发三年，汇集百万雄兵，踏平了西南山脉，让百族再无立足之地。”</p>
“你觉得本侯的应对之法如何？”</p>
扎西尊珠的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憋闷地几乎喘不过气来。</p>
这叫什么应对之法？</p>
分明是恃强欺弱！</p>
“怎么不说话了？”</p>
“莫非以为本侯在虚言恫吓？”</p>
陈庆戏谑地用指尖敲了敲桌案：“顶真小哥，秦国江山万里，是真的有百万兵马，也真的能供养得起这支大军的兵甲粮秣。”</p>
扎西尊珠慌忙垂下头：“小人并未怀疑侯爷。”</p>
“秦国军威之盛，当世无双。”</p>
“即使百族合流，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p>
陈庆看他的脑袋比以往压得都要低，赞许地点点头。</p>
我知道白狼部不是天生喜欢在大雪山里牧马放羊，也知道你们觊觎繁华富庶的蜀郡。</p>
没办法啊！</p>
秦国够大、够强、够暴力。</p>
别说百族合流，就是万族齐聚又如何？</p>
秦国的兵锋和枪炮会告诉你们，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p>
“侯爷，辛将军麾下既缺能耐苦战的士卒，又缺兵甲利器。”</p>
“您……能不能想个办法，先安抚下百族蛮夷。”</p>
“等秦国的大军到了蜀郡，再与他们清算旧账。”</p>
扎西尊珠不忘辛岳夫妇交代的任务，恭敬地恳请道。</p>
“这……”</p>
“你可把本侯难住了。”</p>
陈庆皱着眉头站起身来，轻轻叹了口气。</p>
“你出身关外，大概不明白秦国的状况。”</p>
“大秦以耕战立国，简而言之——吃饱了饭就要打仗。”</p>
“外邦惹到我们要打，没惹我们还是要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是？”</p>
“长此以往，秦国人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变得无比简单。”</p>
“战！”</p>
“说不好听点，这叫路径依赖。说好听点嘛……”</p>
陈庆笑意吟吟地朝着咸阳宫的方向行礼：“我等不忘初心。”</p>
扎西尊珠的脸色变了又变。</p>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国邦民族？</p>
凡事以战而决，难道他们就没有失败的时候吗？</p>
哦，好像有。</p>
他想起赢元曼说过的只言片语，秦国也没少打败仗。</p>
但每次大败而回后，都会养精蓄锐，以更猛烈的攻势打回去。</p>
所以他们才有万里江山，所以他们才能享受泰平繁华。</p>
“本侯准备了一些兵甲辎重，你回去带给辛岳。”</p>
“告诉他最晚入冬前，朝廷援军必至。”</p>
“殿下招募的野人中，也不是全都适合做工的，多有顽劣好斗之徒。”</p>
“让他们去打仗立功，想来个个奋勇争先。”</p>
陈庆说完后，疑惑地看着眼神茫然的扎西尊珠，怀疑对方没听进去。</p>
“小人记住了。”</p>
扎西尊珠回过神后，立即怀着歉意行礼。</p>
“还有。”</p>
“告诉辛岳，太子殿下交代他，既要守住西南边关，又不能一下子把蛮夷打痛。”</p>
“要徐徐图之，让蛮夷以为秦军不过如此。”</p>
“必要时，甚至可以假意认输，给百族一些好处。让他们士气更旺，召集更多的人手过来。”</p>
陈庆细心地提点道。</p>
扎西尊珠颔首应诺，心中不禁想道：秦国该不会想彻底诛灭西南百族吧？</p>
换成之前，他绝不会生出这种可怕的想法。</p>
可今天之后，他觉得秦国真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动机。</p>
那……</p>
白狼部能独善其身吗？</p>
“侯爷……”</p>
扎西尊珠支支吾吾，迟疑片刻说道：“白狼部其实早有归顺之心，可大雪山与咸阳之间路途险恶，我父亲几次想前来朝拜纳贡都未能成行。”</p>
“小人想请侯爷代为通传一声，白狼部愿归于秦国治下，受命效力。”</p>
他仔细观察陈庆的表情，可无论如何都看不透对方的想法。</p>
“好啊，不错。”</p>
“本侯会代为通传。”</p>
“你回部族里准备好献书和贡品，时机一到，自能得偿所愿。”</p>
陈庆知道白狼部绝对在后世华夏境内。</p>
有了这份自愿归顺的献书，更加能证明大雪山自古以来就是华夏的领土。</p>
“侯爷，白狼部族中青壮仰慕上国风光已久。”</p>
“他们既能放牧狩猎，又能马上征战。”</p>
“还有伶俐聪慧者，会书写秦国文字。”</p>
“若侯爷愿意收留的话，小人下次就把他们带到咸阳来，为您奔走效力。”</p>
扎西尊珠大喜过望，巴不得紧紧抱住陈庆这条大腿。</p>
嬴元曼在他面前没少埋汰辛岳，说他不过是个破落将门子弟，在咸阳城里连个人物都算不上。</p>
但她对陈庆可谓又恨又怕，连背后骂起人来都不自觉地压低声音。</p>
与其提心吊胆的在辛岳帐下厮混，倒不如另谋他路，说不定在咸阳能闯出一番名堂来。</p>
“本侯不过一介内务府府令，哪能随意招揽外邦勇士。”</p>
陈庆笑着婉拒了对方。</p>
“再者，大雪山天高地阔，雄伟壮丽，这才培育了你们强壮的体魄和率真的性情。”</p>
“一旦沾惹了俗世的繁华，反而坏了你们的本性。”</p>
“不过那几个会书写秦国文字的，可以把他们送来。”</p>
“彼辈已经被知识污染，留在白狼部也是无用。”</p>
扎西尊珠原本垂头丧气，听到最后两句又打起了精神。</p>
“侯爷请放心，岁末前小人一定把他们送来。”</p>
陈庆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是命里有官，书不用翻。”</p>
“他们为了学会秦国文字，不知遭了多少磨难，费了多少心力。”</p>
“可远不如你呀！”</p>
扎西尊珠不明其意，憨笑道：“侯爷，这是他们应得的。”</p>
陈庆拍了拍他的肩头：“嗯，这句话本侯爱听。原来你也知道啊！”</p>
扎西尊珠察觉不对，小心地问：“侯爷，小人是否说错了什么？”</p>
“没错。”</p>
陈庆打住了话头。</p>
“待白狼部的俊杰到了咸阳，本侯一定好好款待。”</p>
“朝廷正需要这样的人才。”</p>
指望扎西尊珠这样的货色，再过多少年也不可能同化白狼部。</p>
唯有让他们意识到，学秦国礼仪文化才能过上好日子，才有改变他们的可能。</p>
唉，我可不能走错了路呀！</p>
